寒淡韵把玩着手中的纸扇,展开合住,展开合住,看着一面是自己的画像,另一面则是雪一样的空白,究竟,宇文离平白无故送自己一把扇子是何意呢?
寒淡韵百思不得其解,他压根就不知道,宇文离送他这把扇子纯粹就是想哄他开心,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这次可是是真会错意了!
想想,宇文离这一去,就是八个多月了呢,可战况还是不乐观,从情报上来看,要再拖下去,就真正是坚持不下去了。
寒淡韵把展开的折扇平稳的放在桌子上,用镇纸压住了折扇的边缘,提起一旁闲置许久的狼毫。
宇文离,你说过会平安回来的!我信,所以我等着。
点点墨迹散开……
“御历三一九年,暮秋之初,于茗韵之兰亭……”
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归……
悬笔一绝,似岸边浪千叠……
字迹清雅秀丽,行云流水,缠绵悱恻,写到忘情之处,笔尖都微微颤动,要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如此……
“公子,公子!不好了……不是不好了……”子杨那焦急的声音语无伦次,由远及近,带出了寒淡韵心底那丝不好的预感,什么事能让子杨亲自跑回兰亭居,难道宇文离出事了?!
最后一字刚落,笔尖一抖,一滴墨猝不及防的掉落到了扇面上。
他轻动雪袖,抬手制止了子杨的说话,努力稳住手中的笔,轻触那点墨迹,生硬硬的以它为原点,在空白处绘了一束兰草,在兰草的根部,小小的写了个“茗”字——他记得,扇的另一面,有一个小小的“墨”字。
没有印章,没有身份的象征,只有“墨茗”二字。
足够了……
寒淡韵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已经喘匀了的子杨,轻蹙淡眉:“急躁乃为大忌,说,何事?”
此时的寒淡韵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
“子杨受教了!”子杨不敢看寒淡韵那惨白的脸,后悔的不得了,知道公子肯定想王爷那去了,就忙不迭的说,“琉……不,是寒王妃,寒王妃今早生了一个男婴。”
“今早?”寒淡韵虽然很惊讶,但也很庆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庆幸个什么,“时间不对啊?这才八个多月。”
“没错,今早寒王妃在碧璃宫用完早膳之后,想去室外转转,脚下打滑后,受到惊吓,导致的早产。”子杨毕竟还不大,说出这句话之后脸就红了,“但经过几个大夫的奋力抢救,最终母子平安,只是寒王妃和小王爷因为早产,现在身体都过于虚弱……”
这段解说的时间,已经够寒淡韵把这件事消化完毕了,他抬手取过了外衫:“不用说了,去趟碧璃宫!”
子杨迅速的安排好软轿,两人匆匆忙忙的向碧璃宫而去。
没人看到,在两人出了茗韵轩的门后,一个曼妙的身影闪进了兰亭居的门,爱恋的看着桌上还未干透的折扇上,看见兰草下那个小小的“茗”字,想着玉笛上永远都挂着的那片彩瓷,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不愿意瞧我一眼,竟是如此原因……
临安皇宫背山傍水,是当年寒家先祖挑选的一块风水宝地,地理位置极好,而碧璃宫就位于皇宫后的一座山间,位置极其隐蔽,山前山后又布了许多阵法,常年云缠雾绕,更加增加了破阵的难度,这也使得碧璃宫更加隐蔽,无人知晓……
寒淡韵安然坐在软轿当中,声音清透幽静的指挥着:“退五进三,左转,前走十六步……”
在这荒无人烟的树林中,寒淡韵硬是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找到了通往碧璃宫的道路。
站在堪比皇城的金碧辉煌的碧璃宫前时,子杨发出了一声感叹:“如此光明正大,皇家也不怕碧璃宫起兵造反……”
子杨不知道,碧璃宫历代宫主都是从民间、贵族当中选出根骨极好的女子,那些女子受到了惨无人道的训练,胜出的人担任碧璃宫宫主,女子本就没有男子野心大,再加上碧璃宫每十年就要被皇宫派来的暗探清洗一遍,历代宫主无一生还,所以皇城的那群人才不会担心拥有如此地位的碧璃宫宫主造反。
寒淡韵看着高耸的大门,暗叹:就是寒琉苓,也才第三年当上碧璃宫的宫主,碧璃宫已经比原来强大了这么多,不得不说寒琉苓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可惜了……
一群人见有人闯入碧璃宫的范围之内,提刀上前,挡住了走在最前面的子杨:“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碧璃宫!”
子杨抱了抱拳,对着守卫的人说:“文倾侯寒公子求见碧璃宫宫主寒琉苓。”
那守卫轻蔑的冷哼一声:“文倾侯算个什么东西,碧璃宫宫规,只有官过一品,或王公贵族才可如入内!”
“你们……”
“子杨……不得无礼!”寒淡韵出声,冷清的令人心惊,轿帘微颤,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伸了出来,白暂的手上是一块上好的紫檀木雕成的牌子,上好的材质和繁复精致的花纹无不彰显了拥有此牌人的尊贵身份,“隐相寒淡韵求见碧璃宫宫主寒琉苓。”
子杨接过牌子,递到那人眼前。
那人仔细辨认了一下,赶忙跪下,额头上渗出微薄的汗:“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望隐相恕罪……”
寒淡韵冷哼,自从自己十岁起,就特许可以自由出入碧璃宫,甚至必要时可以拿着这个牌子调动碧璃宫众人。
但是自己从来没有来过碧璃宫,他对这群人掌控江湖没什么兴趣,也不关注这些,只是找人混进来暗中监视,直到三年前自己知道寒琉苓是碧璃宫宫主了,才开始重新关注这个地方……
子杨收回牌子,交还寒淡韵:“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禀告宫主啊!”
那个人跪在地上:“隐相恕罪,宫主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改日我们宫主必将登门谢罪。”
“哼……偶感风寒?”寒淡韵不屑的冷哼一声,竟把那群人吓的一个哆嗦:“宫主好身体,一个小小的风寒病了八个多月,你们这群下人是怎么伺候的?”
寒淡韵声音清淡威严。
那群侍卫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身冷汗,知道了这个软轿中的人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就赶忙叫其中的一个前去禀告。
不知为何,他们对这个到现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隐相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这种情绪,在他们见到圣上时都没有出现过。
不一会儿,那个通禀的侍卫又回来了,单膝跪地:“宫主请隐相移步戏凤阁。”
戏凤阁是寒琉苓的专属宫殿,说白了,戏凤阁就是寒琉苓的闺房,本来是不能男子随便入内的,但是寒淡韵是寒琉苓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无所谓这么多了,更重要的是,寒琉苓刚经历了早产,此时身体虚弱的根本无法下床。
寒淡韵进来时把子杨留在了殿外,自己一人进入到了戏凤阁。
“宫主近来安好?”寒淡韵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纱,看到了虚弱不堪的寒琉苓,和她身边安静躺着的一个弱小的婴儿。
那个婴儿很安静,别的暂时看不出来,但是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却是和宇文离如出一辙……
看来寒琉苓很爱这个婴儿,甚至不让旁人照顾。
寒琉苓勉强坐起了身子,脊背高傲的挺直,她死死的盯着寒淡韵,一言不发。
寒淡韵也不尴尬,只是在靠近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可否让寒某为宫主把把脉……”
寒琉苓张着有些干裂的嘴唇,和寒淡韵相似的眼眸中充满了怒火:“我恨你,寒淡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