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毫不留情的一下一下抽在寒淡韵的身上,痛楚一点一点重叠,加深,可他却始终咬紧牙关,冷汗顺着更加苍白的脸一滴一滴的滑下,破碎……
寒淡韵的视线被汗水覆盖,渐渐模糊,眼前宇文韶的样子,逐渐和记忆中的宇文锦样子渐渐重叠起来。
“对不起……”寒淡韵终于说出了心底埋藏已久的话,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寒淡韵一身的力气,因为这不只是对宇文锦说,更多的是对叶茵说,这句话中,包含的是对叶茵浓浓的歉疚。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过错,叶茵毕竟是用一命换一命,虽是心甘情愿,可寒淡韵却受之有愧,他宁愿当时死的人是自己。
寒淡韵说过,这世上他最不能欠的,就是“情”,可如今,终是欠了,他想,这段情,可能要用尽自己一生的时间去铭记吧。
宇文韶看见他这个样子,停下了手中的鞭子,手指轻捏起了寒淡韵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哦?现在知道后悔了?”
寒淡韵双眸茫然,气若游丝,声音细如蚊痕:“叶茵的死,寒某……有责任!这是寒某……应得的!可是,寒某,不悔!从不!”
寒淡韵知道,若是他后悔,就太对不起叶茵舍命相救了,毕竟,叶茵救他,并不是想让他因为这件事后悔一辈子的!
“寒公子现在还死不悔改吗,是不是打的不够重呢?”宇文锦不知道何时已站在宇文韶的身后,他的声音冷的不带一丝感情,可是他的脸上,却挂着与声音不相称的泪痕。
他甚至感觉叶茵死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心也就跟着死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一个没有心的宇文锦罢了。
寒淡韵努力的睁开被汗水打湿眼帘,没有焦距的双眸空洞的落在前方,那眼中没有仇恨,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不甘……只有深深的歉意。
成王败寇,这一天,寒淡韵早就料想到了,可是还是任由这一天的到来。
宇文韶这才反应过来,那句话并不是对着他说的,气急攻心的他又要抽向寒淡韵,却被宇文锦紧紧的握住了鞭子。
“大哥!”宇文韶急了,“难道你也被他迷惑了吗?他杀了叶茵!是他杀了叶茵!你不想为她报仇了吗?”
宇文锦深深的看了一眼寒淡韵,扯过手上的鞭子,扔到地上,冲着宇文韶就吼,语气中有自己都察觉不出的颤动:“别闹了!父皇马上要来问话,你把人都打成这个样子了,你要父皇去问个死人吗?”
宇文韶听到这句话,才停下了手,狠狠的瞪了寒淡韵一眼:“咱们的事还没完!”
说完,气呼呼的扔下宇文锦和寒淡韵就走出了刑房。
宇文锦淡淡的看了寒淡韵一眼,就走向出口,在转角处,稍为顿了一下:“你好自为之吧!”
看到所有人都消失在了房间内,寒淡韵紧绷的身体猛然放松下来,刚才鞭打的痛楚铺天盖地的袭来,又冷又疼,使得寒淡韵眼前一黑,就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还是一盆凉水,虽然这盆凉水中没有加冰,但对于寒淡韵这个体质,也是够他受的。
这时,他看到了屋内坐了一个人。
“圣上……”寒淡韵虚弱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幽静,却仍然平静,只是其中带着一点点沙哑。
宇文成这才抬起头来,还是平日里那个慈爱的人,完全无视了寒淡韵浑身上下的伤口和被覆住的手链脚链,笑的一如既往,只是这笑,在寒淡韵看来是如此的心寒。
“隐相醒了?”宇文成没有动,只是静静的坐在那,伸手取过一旁泡好的茶,轻饮,“我想隐相应该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吧?”
寒淡韵静默的看着这个熟悉中带着陌生的人,一声不吭。
“哦?没有话要对朕说吗?那朕让你见个人。”宇文成抬了抬手,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寒淡韵的眼帘——叶临江。
寒淡韵冷哼,果然是他,也只有从小就在宇文离身边而且忠心耿耿的人,才会如此快的获得皇帝的信任吧。
“临江,你来给隐相说说,看他忘记了什么事?”宇文成笑的自然。
很明显,叶临江在听到“隐相”这个称呼的时候,身体明显的抖了一下,他不敢想象,原来平日里看起来优雅高贵的白衣公子并不是只知道品茗论诗的政治草包,而是宇文朝权利的黑点——隐相。
他没想到,自己要对付的,竟是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可能也是自己太渺小了,才会被寒淡韵忽视掉吧,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就赢了,自知之明,他叶临江还是有的。
“文倾侯……”叶临江看了寒淡韵一眼,看着那失去血色却依然倾城倾国的脸庞,像下定了决心一般说,“文倾侯身在其位不谋其政,却妄图勾引缙王宇文离,使之沉迷,荒废正事,不明是非……”
寒淡韵冷冷的看着叶临江,好一个“勾引”!这帽子扣得还真大。
“隐相,临江所述,确有其事?”宇文成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过身看向寒淡韵,“隐相应该知道,离儿是朕最看好的皇儿,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不能因为任何人葬送前途,女子尚且不可,更何况隐相还是个堂堂七尺男儿,朕说的话,你可明白?”
寒淡韵静静的看着宇文成,这个老狐狸,一面希望自己和宇文离保持距离不祸乱朝纲,一面又希望自己可以辅佐宇文离成就伟业,天下哪有这样好的生意。
“不过我想,隐相身为男子,也是不愿意屈尊做一个小小的男宠的吧?”宇文成继续刺激,他不能杀了寒淡韵一了百了,但又害怕自己的皇儿越陷越深,毕竟,如此绝代之人,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供宇文离选择,如此,就只能让寒淡韵自己退出。
寒淡韵自从醒来,就只说了“圣上”二字,自此后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的盯着宇文成和叶临江,眼底是浓浓的倔强。
虽然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个男子已经奄奄一息,甚至不知道是否能活过今晚,可还是起不了丝毫的逾越之心,一时之间,刑室内寂静无声。
毕竟在宇文朝,在所有人的心目中,历代隐相都是近乎神一样的存在。
宇文成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他慢慢的沉下了脸:“看来印象对于这件事还要好好考虑考虑!来人啊,把隐相带入冰室,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我劝隐相还是好自为之。”说罢,头也不回,拂袖离去。
好自为之,又是好自为之……
宇文锦应声而入,解下了寒淡韵的手链脚链,突然失去重心的寒淡韵门户的摔倒地上,宇文锦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伸手要扶起他,却被他伸手打开。
这种怜悯,寒淡韵不需要……
寒淡韵坐在冰凉潮湿的地上缓了一会儿,伸手抓住旁边的木柱,他每动一下,身上的衣物就会厮磨到伤口,可他硬是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本就血迹斑斑的衣物因为这一下,几乎被鲜血浸透,原本洁白无瑕的衣物此时以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请太子殿下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