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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南山君传 南山君 2024-03-27 23:37
第二日,我在蝶衣的轻唤声中起床洗漱,没有过多耽误便立刻上了马车。
一路上有若水相随,胜却十数铁骑。
赫连钧再也不在我身边打转,自从有了若水之后,他的眼睛便粘在若水身上取不下来了,如此倒是让我耳根清净不少。
今日出了大夏的南漠关,李振睿便很难再擒拿我了。
一路行车颠簸,我早已疲惫不堪,用手摸了摸身下,湿湿的却不是血。
羊水破了。
压下心中的惊慌,直到过了关口行至贺山脚下,我面上依然温和如初。
车撵又是一个急促的停顿,我的腹中突然一疼,持续的时间不长,但我的不安却逐渐加剧。
偏过头对蝶衣道,“外面怎么了。”
蝶衣还未回答我,却见有赫连钧的一个护卫飞快跑到他面前禀报道,“皇上,不好了,南漠关的守将带着一支军队追来了。”
赫连钧脸色大变。
连日大战,他身边已不剩几个人,只有过了这贺山他才有能力与李振睿派来的追兵对抗。
然而,贺山还没过。
赫连钧没有犹豫太久,一声令下,欲上前与守将的追兵厮杀。
我连忙让若水拦住他,有些费力地从马车中出来。
赫连钧纳闷地看着我慢慢朝追来的守将走去,想拦住我却被若水阻止。
快马赶来的追兵一看见我便下了马,为首的将领没有丝毫停顿地飞快地向我跑来。
“夕颜。”久违的声音,熟悉的脸。
李旭若一身戎装,已没有过去半分潇洒王爷的模样。
“我犹豫了很久。”看见他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冒着违抗君命的风险来助我。”
“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夕颜。”李振睿上前一步,想拥抱我,但看到我此刻的体形,只好按住了我的肩,“过去是我负你,以后不会了。”
我抬起头对他感激地微笑,但还是摇头道,“我请你帮忙,不是想着未来与你在一起。”
“我与你早就过去了。但我欠你的人情有机会一定还你。”我没有过多遮掩,直截了当地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我不希望因为此时的困境而与他虚与委蛇去欺骗他。
李旭若满眼的欢喜顿时凝固了,过了好久才叹息道,“好,我知道了。”
他收回搭在我肩上的手,忍不住有些委屈,“我们快两年未见,你也不问我的好,开口便说这些伤人心的话。”
我被他的神情逗乐,心情也好了不少,想来他一个人在这里定然孤寂,便也软下了心,对他拱手作揖,“好,是我的错,还请子昂兄恕罪。”
我们一路说笑着走向赫连钧,他一脸的震惊下还有抹玩味的笑容。
“谢无欢,这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
李旭若高兴地挑挑眉,我却沉下了脸,“这一路辛苦皇上护送,北梁我就不去了,皇上一路好走。”
我对他挥挥手,赫连钧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狰狞,“谢无欢,你什么意思?”
李旭若尚对谢无欢这个名字有些反应过来,但此时无人替他解答这个问题。
我勾唇一笑,“梁王不会真以为我谢无欢会蠢到入北梁为质吧?”
赫连钧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煞是好看,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所以朕现在没用了,你便打算一脚踢开?”
“皇上别这么说嘛。”我对他轻轻笑了笑,眨眨眼道,“至少我帮你找到了若水啊。”
若水默不作声,虽早知道我的计划,但亦在暗处狠狠地捏了下我的手臂。
我咳嗽一声,笑容变了形,继续说道,“现下时间不多,我们就此别过,如何?”
赫连钧不甘地看着我,亦知道此时已没有办法阻拦我,只好愤愤不平道,“谢无欢,这笔帐朕下次再与你算。”
“好。”我点点头,微笑道,“我等着。”
如果我能过得了今天,如果我还有下次的话。
但今日注定是我的大劫日。
我刚一坐到马车上,大队人马便赶到了贺山下。
这批人马与之前的都极为不同,我坐在马车上都能感到地面因它而震动。
掀开车帘一角,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远远看去整齐划一而不可计数的大夏士兵,步兵骑兵,箭弩盾枪,甚至还有战车。
这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如何做到?
黑色的汗血宝马一声长嘶,马上的男子金甲戎装,气宇轩昂,威风凛凛,正是大夏的君王李振睿。
我的心在看到他的那一眼陡然跳得厉害,但紧随而来的阵痛却让我惨白了脸。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生?
我忍不住痛恨起自己的身体。
“梁王,别来无恙。”李振睿冷冽的声音响起。
“哈哈,夏王这不会是来送朕的吧?这怎么好意思。”赫连钧打着哈哈,而一边的若水则抽出了随身佩戴的竹剑,毫无惧色地看着李振睿。
“朕的来意你应该清楚。”李振睿以睥睨天下之眼俯视面前的众人,气势凛冽,“放人,否则朕踏平你北梁。”
赫连钧白了脸,神色很是难堪。同是帝王,但在李振睿面前他却矮了一截。这不单单是马上马下之分,更重要的是阅历和气势的差异。
这世上没有人敢这样与梁王说话,但是自李振睿口中说出,却无人敢有异议。
三国的霸主名副其实。
“夏王误会了,不是朕扣住了你的南山君。”赫连钧连连摆手,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李旭若道,“是你的南山君要跟着这位风流王爷走。”
赫连钧终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颇为得意地对我挑眉示威。
李振睿将目光投向李旭若,质疑中又透着警告,“真的?”
李旭若沉默了片刻,后退了一步向李振睿俯首,“皇兄,还望你成全。”
李振睿脸色变得铁青,不再看李旭若,只对着轿中的我大声道,“谢凌熙,你就是为了与恒王私奔,所以离开朕,是吗?”
我闭上眼,感觉除了难以忍受的阵痛,还有无边无际的头痛。
尽管我已经与李振睿兵戎相见,但平白落下这样的罪名,我也是不能忍的。
我示意蝶衣掀开轿撵,在轿中与李振睿遥遥相望。
我的眼睛穿过无数人丛与他对视,回得很平静,“我离开,只是因为你,与任何人无关。”
汗血马上前了一步,李振睿的怒容清晰可见,“你为何要离开?朕对你不好吗?”
我偏过头不再看他。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可以回答一天,可是此刻我却没有半分想回答的欲望。
“你回来,朕可以既往不咎。”李振睿缓缓呼出一口气,语气放缓了些。
汗血宝马有些焦躁地在草地上转来转去,似在等待我的答复。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答复。
人山人海的山脚下,此刻却分外安静。
我想起了自己那天在夕阳下一个人孤独地哭泣的背影。那种痛彻心扉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伤痕,永远都无法痊愈。
李振睿永远不会明白,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给我的只有最深的伤害。
我不想再重新开始,这样的伤我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我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振睿,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地说道,“即便我死,也绝不会再回去。”
李振睿握着缰绳的手一收,汗血宝马嘶鸣声震慑了整个山间。
他的眼神如寒冰一般,直直地向我射过来,“谢凌熙,你真是好样的。”
倏尔又嘲弄道,“你以为你逃得了么?朕已经封锁了国境,北梁和西秦都无法派兵增援。”
“你们此刻又被困在山脚,朕看你如何逃脱!”
我看了眼此刻的局势,也深感无奈。
李振睿的兵马呈压倒性的优势,纵使有赫连钧的人马、若水的武功和李旭若的守城兵,我也根本无法与之相抗衡。
我叹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欧阳空,你还要看好戏到何时?”
说话间,一队在山间隐藏已久的人马徐徐出现,众人循着声音而去,同时看到的还有早已准备好的大石和火弩。
若大石被放下,火弩被射出,山脚下恐怕会死伤无数。
李振睿脸色微变,手迅速一挥,调整了军队的阵型。
山中一名白衣男子缓缓下山而来,他的身边是穿着深蓝锦袍的男子,亦是一个熟面孔。
欧阳空在距离山脚不远处站定,笑着拍拍手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本座今日才算真正见识了何为天下第一。”
欧阳空身边的蓝袍男子则负手而立,神色亦十分惬意,“如此好戏本王又怎能错过。”
“皇甫端,朕的家事你也想管?”李振睿冷声道,“闲事管多了,恐怕就管不好西秦了。”
皇甫端面上是温和的笑容,“夏王说的是……本王确实还要斟酌斟酌。”
若有西秦助阵,那么局势便大不相同了。只是皇甫端态度暧昧不明,形势变得微妙起来。
李振睿面色缓了些,看了眼赫连钧和皇甫端,慢慢说道,“其实……南夏与西秦、北梁向来交好,因为一件小事引起纷争就太不值了。”
“你们若退兵自守,今日之事便一笔勾销,如何?”
赫连钧连声说好,若水一个眼刀刮过,他连忙低头噤声。
皇甫端与欧阳空对视一眼,却是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我不由感叹,李振睿真是好心机,转眼间便已看透问题所在。
若三国握手言和,我便插翅难逃了。
但西秦国情特殊,皇甫端虽是摄政王,却极信仰乾坤阁,因此还得看乾坤阁是否愿意帮我。
而欧阳空的心思不好猜,我只能拿出吸引他的唯一筹码。
“欧阳空,只要你助我离开,我的美人皮便是你的。”我靠着轿沿,在阵痛中说得有些吃力。
欧阳空踱了几步,神秘地笑道,“可是本座现在……不止想要你的美人皮。”
我皱眉,“你还想要什么?”
欧阳空摇摇手指,“等日后再告诉你。你若同意,交易就此达成。如何?”
“好。”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只要能助我离开,任何代价我都愿意承受。
欧阳空对皇甫端言语几句,皇甫端眸中有所不解,但最后还是对李振睿摆了摆手,“夏王对不住,本王改主意了。”
他说完对身边之人一个眼神示意,山脚下同时又出现了一支人数不少的军队,虽不能与李振睿的抗衡,但配合山上的埋伏,加之其他剩余的力量,现下已难分胜负。
李振睿沉下脸,“既然如此,那休怪朕不留情面。”
形势又是一个陡转,双方两相对峙,战争一触即发。
一阵又一阵的痛袭来,这种痛的滋味我从未尝过,但每一次阵痛都让我难以承受,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快些将孩子生下来,再无其他想法。
我在乾坤阁人马的掩护下从一条隐匿的小道离去。
李振睿见我们离开,立刻派人追了上来,但马上便被西秦的兵马阻拦,双方立时打了起来,随后赫连钧的兵马加入,逐渐演变成三方混战。
这一战是近十年中最激烈的,奠定了南夏霸主的地位。
在今后二十年都为后人所评说,历史上称为三国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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