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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回白衣幻化

三分流水二分尘 浮弋 2024-03-28 00:34
摇曳烛火中,屏风后转出一人,腰间弄珠银佩,流仙云缕,一袭雪色云罗,束腰广袖,衣上素洁淡雅,黑玉般的长发直泻而下,落上白衣便如泼墨丹青。
面容素颜皎皎,却不是梨花带雨的婉约,而是淡漠如水的清冷。
其人风华令站在她面前的花容女子失了颜色,亦使身边男子刚毅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垂首不敢正视其惑人容姿。
“玉诺,过来帮我。”那人淡淡说着,摆弄衣衫,缓步走到案边,浑然不知两人反应。
在梳妆台前坐下,抬眼看到境中之人的姿容,眉目如水,翩然若仙,微蹙的眉间不自觉漾起一丝诧异,回首看到身后之人的神情,挑眉问道,“很像?”
回神后的女子轻轻点头,走上前来,拿起木梳顺着发,她没有说的是,除去眉目之间的一丝幽冷,那是再浓烈的美也掩不去的冷。
白衣身影回转过头,看着映在镜中的面容,自言轻语,“不知是否双生子皆是这般……”
身后女子用青色发带束起如瀑青丝,转身来到身前,俯首倾身,平复着不由自主加快的心跳,拿起描眉画笔,点在如黛青眉上的手却被突然按住。
“可以了。”拉下女子的手,拿起桌上的斗笠,戴上,放下薄纱,掩下绝色风华。
“本座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们切记小心行事,不可暴露。”理着及地的雪色云裳,面纱后眉心微琐,“好了,都各自去吧。”
“主上,君上正快马赶来,是否……”
白衣女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终于肯回来了吗……”自语般的言语带着若有似无的轻叹。
窗外的天色泛着暗蓝,黎明破晓前,万物依然沉寂。
“本座便不等他了,他回来后你等听号令行事。”话语落下,走向门边的脚步忽然顿住,回转过身,沉吟道,“你们告诉夜,让他静待本座讯息,切莫任性妄为,否则本座不会轻饶。”
“是!”二人齐声回应,只是神情间的忧色却无法掩饰。
“主上,其实我等可以暗中随行保护……”男子开口道。
“本座自有主张,你们无须担心。”白衣之人的安抚如轻风拂过水面,微带涟漪,却令人无由的心安。
“渡江的船只……”话音未完,空气中倏地多了一丝流动,那抹素洁已经隐入将明未明的幽暗天色中。
一个名为十三村的小城,浓缩着精华,洋溢着繁华。
而此时的热闹却更胜以往,如水流般三五成群的身影,并非普通百姓,而是江湖人士,而如长龙般在城中穿行的,自然也并非车辆,而是马匹。
原因无它,只因离此处不远的脂江下游的众多峰峦中,有一座便是古堰山,而要出古堰山这里也是必经之地,在此聚集的江湖人士多是那五个宗派之人,当然也有一些闻声而来一睹热闹的人。
对于内里的关节,城里早已传了开来,关于那一晚的情境,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说武林盟主楼卓剑率领五个宗派人士与千回宫一夜厮杀;亦有说只是楼卓剑与那位名姬宫主二人生死对决……而其中细节却知之甚少。
以上说辞颇为模糊,但关于结论却是众口一辞:一则千回宫总坛被成功占领,二则那位千回宫的宫主形踪不明。
对于千回宫的宫主,历来都掩着神秘的面纱,现于世人的多是传说,或通过说书人之口,或通过武林史册中的寥寥数笔。
因为其人从不轻易现身,在千回宫与武林正道的数度对抗中,出手皆是其下长老和护法,正是验证其稳坐中心帐,运筹帷幄,算无俱漏而决胜千里之名。
世人只闻其人,却从不知其名,更不曾见过真人。
在沸沸扬扬的口耳交传中,冷漓月之名自此为世人所知。
而除了他的名姓外,传于人前的还有一张画像,不过遗憾的是,妙笔勾勒出的只是一袭身姿,不见其人真容。
顾青翠之茂叶,繁旖旎之弱条。
杨柳岸边,枝条垂落,如碧如玉。清风袭过时,带着一叶扁舟缓缓而至,细看之下,此船重木所制,无舱无篷,却是一艘渔船。
渔船之上,一袭白衣身影静坐风中。
“姑娘……到岸了……”老汉的声音带着轻颤,颊上汗水涔涔,不知是划浆过累还是紧张所至。
回想起今晨的情景,老汉恍然如黄粱一梦。家住脂江下游的他长年以打渔为生,今日如往常一些般天未明时便从家里出发,准备捞些新鲜的活鱼兜卖,却不想自己的渔船驶在江心时,天上倏地飘下一方白影,如幻如仙,眼睁睁的看着她幽幽落到船上时,他才看清,此白影竟是个女子。
微微颔首,放下一锭银子,白衣起身,轻拂开支支垂落下来的柳条,提起裙摆,抬步上岸。
沿着江边拂柳而过,行至一座酒楼前,上书‘脂江楼’。
脂江楼临江而建,此江便是脂江,江的对岸是连绵起伏的奇峰峻岭,可却闲人止步的存在,因为那座名为古堰的高山便隐在这片峰峦之间。
绵延在杨柳长河边的脂江楼,虽然只是二层小楼,却自有一股风雅韵味,是城中文人骚客兴之所致时的聚会之所。
绿叶妖娆里走来的身影,一袭素洁白衣,头戴斗笠,面掩白纱。
只见一方裙摆微微撩起,白影踏进门去。
楼中众人或有意或无意的看了过去,目光倏然顿住,为那白衣素冠,脱尘如仙的身姿,也为她掩去了真容的面纱下垂落的那缕青丝。
楼下坐的大多都是本城的文人才子,亦都算得上是风流名士,所以此时都不禁在心中揣摹起此女子的相貌来。
从人前走过的白衣女子脚步不停,直上二楼,店堂小二在掌柜的一记手拳下回神,急忙小跑着追上二楼。
二楼的格局和一楼又略微有些不同,临江的一边仍是设有小窗,摆着数张桌子,坐于此处可以眺望波光巡巡的江面。而临街的一边却是设了条回廊,廊上摆有两张小桌与几把躺椅,还有一些翠色花草,坐于此处可以纵览整座小城的景致,内室与回廊则有数扇小窗相隔。
此时的回廊上已坐有三人,一男二女,男子身着宝蓝华服,手执一把描金扇,面容生得风流俊朗,嘴角总是有意无意的噙着一抹笑,与同桌的两个少女谈笑之间,剑眉展露,带起风流无限。
只淡淡的扫了几人一眼,目光却定在了那把描金古扇上,黑金扇骨上都雕刻着细致的图案,雕工精细古朴,一枚小巧的墨玉扇坠垂落,落在人前的扇面上丹青晕染。
正要收回的目光却忽然被那双眼撞上,分明含着笑意的眸子,却异常的深邃,映着锐利的光芒。
淡然的收回目光,脚步未停,过了饭点的时间里,楼里的客人并不多,在众多的空位置中选了一个左侧临江的位置坐下,透出小窗览尽脂江流水。
“姑娘,请问您……”一直随在身后的小二在她落坐后问道,素来热情不变的笑中带着几分腼腆,但话语未完,对方已经接口回应,“一壶酒和一些吃食。”
面纱后传出的声音清清,略带几分低沉,如清酒散发着馥郁般,虽无曼妙婉转,却叫人闻之心悦。
“好勒,这就给您上去。”店小二只觉莫名的欢愉,笑着转身下楼。
轻身落坐的人同样引起了二楼宾客的注目,但对方却只仿若不觉,提壶倒水,悠然执杯轻饮。
小二的速度奇怪的快,不一会儿便将酒菜端了上来。
一手执壶一手执杯,淡然饮酒吃菜,自有一番洒脱的女子再次引来周遭的低哗声。
数道目光流连在窗边的身影,竟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一丝矛盾——分明同他们一般身处于这酒楼之中,可看到他们眼中,那袭侧影却似独坐镜湖之上,而那袭素白便如湖中绽放着的一支芙蕖,又如天上流动的浮云,让所有望着她的人也不禁为这身清雅所感染,生起一些奇异的错觉。
“小二,快把酒拿上来!”一声呼喝突兀的响起,打破了众人的无边暇想。
下意识的转眼看去,只见两个手持长剑之人正走上楼来,为首之人面容甚为清秀,目如点漆,其后之人身着素色长衫,面容则只是平常,但一道剑眉却甚是好看,颇有神采,观其二人身形可知皆是扎身江湖之人。
即便这两人仪容得体,但方才的呼喝声已落在这些文人雅客的眼中,便觉得分外粗俗无礼,神情间不自觉露出几分鄙夷。
“这屁点大的地方我们这些天都翻遍了,就差没有掘地三尺了,不但没发现任何像这个身影的,就连半个千回宫的人影都没瞧见!”方才叫嚷之人继续口吐粗言,“该不会早就出城了吧?”尽管动作间带着几分粗鲁,但却将一张宣纸小心的拿在手中。
他身边的剑眉男子闻言微微摇头,却说道:“既嫌累便早该听师父的,留在客栈好生照看着大师兄。”
“你不是过江了吗?”对方没有理会他的话语,垂首看着手中之物,清秀的面容微拧,“师兄,你说,这真的是那个人?”
“我只是守在山下而已。”剑眉男子终于开口,耸肩回了他一句,目光睨着他手中的画影,那方长身而立,面具掩面的身姿,确实有如幻相般不真实。还有白衣上瑰丽无比的火红莲花,那般刺目,令人不敢正视又无法忽视。
“不过且不论真假,单看这纸上之人的神韵,楼盟主还真是妙笔……”惊叹的话语只说了一半却突地消了声,半张着嘴的人目光直直的定在一处。
巡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的同伴也是一惊,不过随后便摇头叹息,轻啐了一声,“死性不改!”
正要走到空位上坐下却被身边之人一把拉住,嘿嘿一笑,“师兄,那儿还有空呢。”
“小师弟,别惹事,被师傅知晓……”
话未完,对方已嗤鼻道:“少唬人了,师傅正在和楼盟主巡山,怎么会知道?”
“诶……”剑眉男子阻止已然不及,对方已经拉着他快步走了过去,所去的方向正是那白衣女子所在。
楼里的一众文士不禁替那位女子吊起了心,一看那清秀男子便是好事之徒,定非善类。
“姑娘呀,怎得一人用餐,如此孤单寂寞,在下兄弟二人自愿相陪可好?”
带着十足调戏的话语,原本清秀的面容也因那抹涎笑硬生生的带上几分违和的猥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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