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回琴色袅疏烟

清澈如境的心湖，投映着对岸的青山绿影，显得犹为清透，而站在湖边的红衣蓝影便好似映在一片水墨画中，令人觉得无比美好。
冷漓月淡淡的敛起眸色，脚下后退，拂袖转身离开，才走了两步，已经感觉到身后靠近的气息，脚步不停，手臂却已经被拉住。
“怎么来了又走？”秋苍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冷漓月目光缓缓的落在他身后，视线里的少女正微笑着向他们走来。“林公子，你的病如何？我娘怎么说？可能医治？”她站在秋苍术身边若无其事的问他，仿佛没有看到秋苍术抓着他手臂的手。
冷漓月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笑，冷珂明显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忽然传来秋苍术的声音，“珂儿，我与清弟有些话说。”
冷珂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嘴边的笑渐渐敛下。
冷漓月被秋苍术拉着一路往前，他不知道他要带他去哪里，却懒得开口问他，路上碰到谷中的人，秋苍术也不言语问候。
两人来到一棵大树下，冷漓月突然被秋苍术按住，不待他反应明白，对方已经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下来。
冷漓月只是怔了怔，然后袭人的热浪让他的心神回归，没有推拒，而是环臂拥上，两人的气息彻底交融。
碰触的唇和纠缠的舌，撞击出燎原般的星火，冷漓月感觉到扣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忽然一紧，然后唇上传来刺痛。
冷漓月下意识的蹙眉，秋苍术的唇已经离开，但却没有放开他，依然将他半压在树上，目光直直的看着他。
“做什么？”冷漓月抬手想要去抹唇上的血，却被秋苍术抓住了手，秋苍术目光落在他的唇上，欣赏似的看着那一点红，缓缓用指腹小心的抹去，口中轻声问道：“馥姨怎么说？”
冷漓月别过头避开，用手背快速的抹了下嘴唇，“你不是已经都听见，何必再问？”靠着身后的树杆，他话语淡淡，看到秋苍术突然沉下的眼色，忽然笑了起来。
秋苍术眸色一凛，猛地扣住他的下颚，“你竟然还笑？”
扣在下颚的力道已经令人觉得些微的疼，冷漓月只能止了笑，拉下他的手，用力一挣将面前的人推开，整了整身上略微凌乱的衣，抬起眼时已经敛了笑，眸中沉静如水，“与你又有什么相干的？”溢出血色的唇吐出冷语。
“你说什么？”秋苍术将他猛的拽了回来，更紧的压制住他，靠近过来的与冷漓月的目光咫尺相对，平日里总是云淡风清的眼中，此时泛着如魔似妖的冷光，令人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秋苍术，能不能不要干涉？”连冷漓月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说出这种近似于祈求的话，所以话音落下时，眼前的秋苍术很明显的怔住了，眸色闪动间，已经再次被推开，这一次，他没有再拦他。
失了平日里的尖锐，清淡如水的声音里究竟含着怎样的意味，秋苍术不晓得，眼前青衣拂过，转身离开的背影，青衣映着秋日残阳，微冷。
秋苍术抬手欲言，却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慢慢收回手。
月漉漉，烟波玉。
夜色如水，琴音微凉，像天上被乌云胧着的半阙月光，飘飘渺渺，朦朦胧胧，尔后渐行渐远，随水流逝，随风过去，飘向远方。
心湖边，盘腿而坐的弄琴之人，膝上一把七弦长琴，旋律从他指尖如水流泻，青衣墨发，晚风拂动他的发丝，月色筛下他安静的疏影，映着他疏淡的眉目，眸静如水，气淡如烟，宛如画中人。
忽然一阵风过，荡起一丝涟漪，风停，树影里落下另一道暗影。
“参见主上。”黑衣人跪下行礼，声音低低的落在琴声里。
“有消息了？”冷漓月长袖轻拂，琴音继续流泻。
“是，长老们说，请宫主放心，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如此说着，黑衣人的神情有些异样。
“嗯。”冷漓月微微颔首，面容平静，琴音依然缓缓，他看出对方神情有异，心中明白却来不及多说，“你先退下。”
黑衣人的神色迟疑，“主上，长老们担心您的安危……”
黑衣人感觉到对方身上骤然沉下的气息，再不敢迟疑，掠过心湖隐入夜色不见踪迹。
袅袅娜娜的琴音从未停歇，似乎无悲无喜，无泣无诉，只是细细听去，却又是那么的令人流连，音韵缭绕在耳边，缠绵进心间。
抚平最后一个音符，冷漓月五指按下琴弦，幽幽玉石铮鸣之声里，响起他清冷的声音，“出来吧。”
话音落，一袭红衣从树后绕出，悄无声息的走来，暗夜之中显得有几分奇幻的魅惑。
“你果然是不简单的。”冷珂坐到他身边，意味不明的说了这么一句，目光不停的在他身上打量，想从他的神情间看出变化，只是最终却是失望。
“哦？”冷漓月将长琴放到一边，轻轻应了一声，目光便如前方平静的湖面，不起波澜，似乎无论她所指的是什么，都不会令他惊异。
“你的琴音听来好似没有任何感情的寄寓，却如云似雪，清冽凉淡，比那些或忧思或哀伤的音符更能撩动人心。”冷珂定定的看着他，说的是他的琴音，而她敛下未说出的是他的人，人如琴音，透明而空蒙，令人无法捉摸，更难以见得以下真意。
“没想到冷姑娘也是懂琴之人。”冷漓月话里似带了笑，又好似没有。
“你果然是不同的。”冷珂下结论似的说道，收回目光她轻声叹息，“珂儿从未见苍术哥哥对人那样……”未完便停下的话语，是因为她分明心有所觉，却无法说出口，也不想说出来。
“嗯？”
显得漫不经心的回应，少女微微皱眉，转眼看到他沉静的脸容，又平复了情绪，敛目开口，“你还不承认是不是？我都看到了，你们两个……牵着手。”最后几个字隐在少女嘴边，似乎咬了咬牙才说出口。
“嗯。”话音落下半晌，冷漓月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回应，神情里半分不见被撞破那般情景该有的反应，其实他确实不意外她看到了那一幕，否则也不会有那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冷珂见对方始终无动于衷的安静，不由心中升起不忿，可是越是看着那张清秀的面容，那双清冽似水的眼眸，发现自己的目光竟然有些转不开去，眼前分明是个男子……
“若你是因为……他，冷姑娘其实无须多虑。”不知为何，就不想说出那个名字了，只以‘他’来替代。他本不想多言，但奈何实在承受不住对方那般强烈的目光，所以最终还是开口了，“我与他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你看他对我不同，但其实……”
少女恍然回神，对方却是话语微停，不由追问，“其实什么？”
冷漓月侧首看她，眼神淡淡，嘴角却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孤度，“我与他彼此归宿的方向，从来不同。”
冷珂对他的话似懂非懂，眼前看到他嘴角的那丝弧度，看到他有些淡漠，有些疏离的神情，竟是无法言说的挑动人心。
冷漓月的一席话非但未令她定心，反令她无奈的发现自己的想法再次得到了印证，“你果然很吸引人啊，你身上的那种气质……无论男女都会为你动心，倾慕……难怪连苍术哥哥都……”似叹息又似无奈，少女眉间却漾着一抹愁绪。
冷漓月终于转头正视她，突然发现明白秋苍术的异常，眼前的少女身上流露出来的简单干净简直令人嫉妒。
“无论男女？果真吗？”冷漓月微微挑眉，靠近眼前的少女，将她垂落在额前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指尘缓缓滑过脸庞柔和的曲线，最后轻挑起她的下巴，一笑，“那么冷姑娘呢？”
带了丝挑弄的话语，他的眸色却始终淡淡，沉静如水，毫无涟漪，少女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双颊却不自觉的染上抹淡粉红晕。
冷漓月静静的看着少女青涩的脸庞，娇羞无限，眸转流光，他轻笑着凑近她，薄唇轻启，“冷姑娘这般娇羞动人，世上应该没有几个男子会不动心吧。”他伸手执起少女垂在身前的一缕长发，落下一吻。
冷珂一震，心神回归，蓦地站起，“你——你竟然——”咬了咬唇，少女的双颊愈发的红了，不知是羞还是怒，冷漓月只是笑着看她，冷珂又惊又怒，心脏在急速的跳动着，越是看着眼前的人，便越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你是不是也是这般勾引得苍术哥哥？”
脱口而出的话语终于令眼前之人变了色，感觉到冷漓月身上骤然沉下的气息，冷珂却没有觉得快意，反而一阵心惊胆颤。
冷漓月只是看着她，不言不语，眸色微微冷凝。
冷珂全身一凛，脚下忍不住后退，却见对方已经敛下眸中起伏，回复沉静。
张了张口，少女终归没有说出抱歉的话，“我与苍术哥哥早有婚约，我此生的心愿就是嫁予他为妻，所以你再如何……本姑娘是例外，苍术哥哥也不会……他一定不会。”话语消散在风中，少女已经转身跑开。
冷漓月静静的坐着，任夜风撩乱他的发丝，目光无声的望着平静的湖面，湖中一剪弯月微漾。
神思起伏间一股熟悉的气息拂来，冷漓月仿若不觉，任对方一双手将自己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