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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天涯路窄冤家聚

万里清秋挽云歌 煮酒焚琴 2024-03-28 13:42
第二日雨势已然全无踪影,天气凉爽,却仍是阴云绵绵。似乎是因昨夜那大雨,商家都延迟了店面开张的时刻。街道上的青石板沾着雨露,水洼将街边上的灯笼倒影在其中。难得如此宁静,才看艳蕾破春,又见飞花点点轻。
意想中的事情永远都有些背道而驰的意味,昨夜听闻今日整天都能悠悠在在的玩乐,付青云虽不表示出来,但内心却很是高兴。今日到了街上才发现,想象中的能地摊寻宝此类事情开始之前,还有极其漫长的一段等待商家开门营业的时间。
于是无趣的看着满城烟柳,纵然是春暖,也让付青云提不起兴致。
春意盎然并非人人喜欢,这并非便是希望,付青云不爱那么积极的事情,因为他信命。
所以看起来神情随性,性情稳定也不是什么见怪之事。易水寒早已习惯了,却不爱他总是背地里阴着策划。付青云表面不说,私下却连逃出天山门以后去哪儿住哪儿都想得一清二楚。这令易水寒头疼不已。
付青云穿过无人的街巷,依靠在石桥旁,静静看着垂在水面的杨柳。
付青云看了一眼似乎无时不是微微颦眉抱着佩剑的易水寒:“不能放下那把剑吗?”
看着微微泛起了涟漪的静水,易水寒却并不予答复。
付青云也不理睬,自顾自的继续说:“我想自己随处走走,门主不必相随了。”
易水寒侧目看着付青云,“不可,张义崇正四处寻你,飞云观的道长三日前将衣钵传与他,却忽然过世。张义崇为人阴险,你既不会武功也不够警惕,我不放心。”
付青云却不理会,似乎是离开了天山门就长了胆子似的,也怪易水寒平日放纵,若是被许岳看见,也定会这么想吧。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易水寒和付青云走过一群出去赶集的人群旁时,付青云偶然听闻到一句“昨日西京门门主命丧荒野”,于是心中一颤,略有些怪异之感。
这感觉是何原因付青云自己也说不上来,便折返回去问道:“杀了他的人是谁?”
那些市井之徒听了面色略带惊讶,于是说道:“你是外乡人吧,昨夜这件事都已经是城中人尽皆知的事了。西京门门主那么神秘的大人物哟,居然是被云章那个地撇给杀了!说到云章啊,那可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偷摸,嘴皮子说起话来伶俐得很!”
付青云昨夜回到客房便休息,哪有闲心去听人谈天。
说来,西京门自从名声鹊起之后,江湖人皆知其门主神秘莫测,从不在外人面前施展武功,每月初固定会去一处山谷闭关,且决不准任何人进入打搅,人人都说他在修炼魔功,但却都是空穴来风的传闻。
这下这个厉害的狠角却忽然命丧地撇云章之手,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此时又有人说道:“不过那云章跑起路来可堪比一匹马了,他未曾动手干架,却不说他并非不会武功啊!”
付青云不再追问,转身离去,心中思忖着,那云章哪里会什么武功?
在红莲谷时,楚筱就已经说明他的武功极差,虽然二人是师徒,但那话也不像是玩笑。就算且,他略懂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也杀不掉那一帮之主吧?那么西京门主怎么死的?被他说死的吗?!
隐隐有些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付青云忽然想起某些关联,转身问易水寒:“西京门的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易水寒并未想到付青云会问此事,微微一怔,却立马恢复平静,此事纵然是越少的人知道当然越好,便说道:“西京门在一年前还不过只是一般的旁门左派,自从新的门主出现以后却忽然名声大振,但他们从未在人前展现实力,何以见得就非得武艺高强?所以,被泛泛小辈暗杀也并非不能,为何定要和我相关?”
付青云继续追问:“既然未曾让人得知他们的厉害之处,又如何传扬千里之外?”
“自从新门主上任以来,西京门竭力拉拢天下的妖邪之士,数日之前,我随天下豪杰纷至曲亭山,才知是为了西京门一事而开展议论,若他们是邪道,理当受天下群雄诛之。这即是我此行的目的。”
付青云却忽然笑了出来,易水寒难得见他一笑,却也见的不明所以,付青云道:“门主倒真是对我口无遮拦。此行的目的,不是谁人不说的吗?”
易水寒只是浅笑,却不曾说出自己的心思。
这时忽闻街道另一端吵嚷,付青云与易水寒纷纷向那边看去,只是人头攒动纷纷遮挡了视线。于是付青云跑过去,拨开人群大略看了下,却意外的吃了一惊。
只见云章被三四个衙役押着,口里还碎碎念着些阿谀奉承的恶心话。
付青云想着,该不会是因为杀了人,所以杀人偿命才被抓起来的吧?不过江湖之间的纷争,官差不是向来装聋作哑的吗?
付青云不忘前事,后事之师,这次打死了不会管闲事,且不料云章忽然抬头就看见了付青云,付青云连忙别过目光,但是为时已晚,云章连忙求救:“你不是付青云吗?!你武功很高吧!你倒是帮帮我啊!”
“哟,还指望别人来和我们官府对着干?”那官差却忽然停下脚步,好死不死的也看向了付青云,“喂,他叫你呐!站出来,让爷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易水寒正欲拉走付青云,那官差却抢先一步将付青云拽出了人群,付青云对害自己被拖下水的云章怒目相视,对方却完全不以为然,只说道:“你能不能给我点银子,把我从他们手上赎了去?”
“你到底怎么回事了?”付青云想着,给钱就给钱吧,借钱消灾了。
“便是欠了些钱,官爷说把钱还了就放了我。”
付青云低头正要拿银子,却有人伸手制止,说道:“他欠的是我的钱,我只要他还钱,别人的钱,我可是不要的。”
那双手佩着锦云护腕、宝石环戒,付青云抬头,只见一位身着墨绿锦衣的公子神色傲然,不乏风度翩翩。立马明白了这件事并非是给钱就能消灾的,付青云懊恼为何自己也会被牵扯进来。
撑着还算和善的笑意,付青云对那人说道:“我自知公子并不缺这些钱,我这位朋友便是这样了,公子定要他还钱,他也改不了这幅德行。”
“我并非想让他改过,不过借债还钱天经地义。况且我听这人常常欠债不还,不过想替众人还个公道。”旁人听罢,立马掌声潮涌,这便是所谓的造孽了。
“群贼鼠聚,都不是什么善辈,我看连你一起抓去好了!”
官差伸手正要拉走付青云,易水寒推开人群,却又将付青云拉回到身边,“这位是我朋友,和那鼠辈并非一路人。”
这时却有人认出了易水寒,喊道:“这不是人称寒刃走雪的天山门门主,易水寒吗?!”
少顷,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为何易水寒会出现在此。
付青云转念一想,这样下去岂不是和云章那家伙更加撇不清了,若有不顺,将易水寒牵扯进来,和这种人一并相谈岂不有损帮派名誉?于是付青云挣开易水寒的手,空留易水寒不解的看着自己,对他说道:“我想你是认错了,我不认识你。”
易水寒愣了愣,便也同付青云想到了一块儿,但张口正欲回绝,那锦衣公子却说道:“衙门办事都在这么麻烦吗?待我回京后,还要向皇兄好生摆谈摆谈。”
众人一听他口中的“皇兄”便立马炸开了锅,那位锦衣公子的随从站出来,傲慢的扬了扬下巴,冷声说道:“这位可是堂堂九王爷!尔等草民还不赶快跪下?!”
众人大吃一惊,虽然早知道此人身份不凡,但却不曾想到九王爷竟云游至此。
“罢了罢了!既然是有大帮主在此,这种架子我可不敢摆。走了,去看杭州戏班的戏吧。”
九王爷李华说罢,领着随从一行离开了。人群也随之一哄而散,留下窘迫的三人。
付青云吐了口气,转看向云章,“并非我置你于不顾,你惹的人是王爷,皇上的兄弟,你说我敢帮你吗?”
易水寒却想此人在西京门的事情上毕竟帮了些忙,于是拿出几张银票,颦眉递给了那几位官差,“能否在通融一下?”
那几个官差似乎不解易水寒为何要帮这个惹得天怒人怨的云章,只是故作为难的说:“若不是九王爷,易掌门的事我肯定就格外开恩了,但是易掌门你也看见了,这小子把王爷给惹着了,你说我们这些小兵小卒的敢放他吗?”
“我又不知道那是九王爷!只看他衣装华丽,主动过来要和我赌一把,我便就答应了他,谁知他手气跟什么似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然我哪里惹得到他?!况且区区十两银子,用得着吗?!”云章声辩,却怎么也剥夺不了同情。
欠了十两,还上几张银票,付青云看着就生闷气,“我告诉你,以后千万别说你认识我!”
易水寒无奈的摇摇头,又拿出几锭银子,“若是不够,我再加便是了。”
似乎更不曾料到原来那个叱咤风云的门主竟然还这么通融,官差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喃喃道:“咱还是收了吧,不说不就得了?”
官差们纷纷点了点头,解开云章手上的锁链,便乐呵呵的离开了。
“门主为何要帮他!还是不要理他了!方才听那李华说附近有杭州戏班要摆台子,我们不妨去看看吧。”付青云脸色变得比翻书快,撕下一层脸皮子就又是另一种神情,完全忽略了站在一旁的云章。
“……你先去吧,我有些事要处理,到时候回客栈等我便是。”
不等付青云回答,易水寒便也匆匆转身离开了。付青云纳闷的看了一眼云章,“快滚!”
云章却不依,嬉笑道:“不要生气啊,不如我陪你去看吧?我最喜欢凑热闹了!”
“九王爷就在那里,你去了我怎么开脱?!我和你两清了,去找你的司马吧!”
云章微微一愣,“你还真是好记性,仍旧不忘司马。莫不是你吃醋了?你喜欢我?!”
付青云面上一红,心想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厚颜无耻吗?!“真是痴人说梦!你要滚就快滚!”
尽管如此,云章还是紧紧地跟随着,付青云再一次真正意识到,何为交友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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