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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且食蛤蜊

昭许长河 化羽成仙 2024-03-28 17:28
“大侠,喝水不?”
许长河把滚烫的茶水递到了伤患的嘴边。
伤患瞪着他,显然看不明白眼前这颗小脑瓜到底在想什么。
墨青席掀帘入室:“你让他好好休息吧。”
“我怕大侠闷得慌。”许长河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边上,目光炯炯盯着人看:“还没请教大侠名讳呢?”
伤患牙关紧闭。
墨青席无奈提醒:“你最好告诉他,不然他会赖在这里一整天。”
伤患看向眸光锃亮的许长河
“……”真是怕了他了。
“石戈离。”
许长河脆生生喊他:“石大侠!”
石大侠没看他,有气无力地使唤道:“你去给我弄点吃的。”
许长河跑得飞快:“我这就去!”
墨青席在门边抱臂问他:“为何骗他?”
不知许事,且食蛤蜊。
许长河但凡多看两本书,也不会被轻易忽悠。
石大侠翻白眼:“知道我的名字或名号,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墨青席笃定道:“你在被追杀。”
“我不喜欢欠人情。”石大侠坐起来摸了下红肿未消的右腿:“能走的时候,我绝不逗留。”
墨青席却不希望他不辞而别,不然许长河可有得闹了。
许长河提来一食盒菜肴,恨不得喂进石大侠嘴里。
少顷,哑郎把两人的药都煎好了,端过来一人一碗。
这石大侠还在屋里呢,要是知道自己有毛病,万一不教他武功怎么办?
许长河死挺着道:“我没病,不喝药。”
哑郎笑眯眯地朝石大侠比了个手势。
石大侠一眼看懂:“哦,他眼神不好。”
“不是!”许长河跳起来:“我就是晚上、有点看不清,我白天眼神可好了!真的!”
石大侠岁数摆在这儿,面前三个毛孩子,反倒显得沉稳:“把药喝了,我教你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
许长河二话不说从哑郎手里接过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哑郎等石大侠也喝完了药,满意地带着两个空碗离开。
墨青席转身向外走:“我先回县衙,你早些回来。”
许长河漫不经心地应下:“知道了。”
等他们都出去了,石大侠才问许长河:“县衙?”
“我爹是县令。”许长河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泄密的。”
石大侠冷哼:“你觉得我会怕一个小小县令?”
许长河满脸堆笑,乖乖等着他传授自己拳法。
没带过孩子的石大侠迎来了人生头一遭。
许长河刚记下招式,便听到屋外吵吵嚷嚷。
“什么事儿啊?”许长河出去查看。
哑郎被一个农夫打扮的壮汉推搡着堵在墙角,向许长河投去无辜且无助的一眼。
许长河呵斥:“喂,你干嘛?别欺负他。”
壮汉一把拎住哑郎的衣襟,对他指指点点:“这小子医术不精,害得我老娘吐血而亡,我要上县衙告他!”
哑郎说不出话,只能摇头否认。
许长河镇定地问:“你老娘埋了吗?”
壮汉打量他:“刚下葬,你要做什么?”
许长河轻描淡写道:“那得委屈她再出来一下了。”
壮汉叫常贵,他的老母亲一直有痨病,家里没什么钱看病,也就拖了一年又一年。
这家开在弄堂里的医馆,虽不说有什么名医坐诊,但愿意接济穷苦人家,常贵拿了几帖子药回去,结果才两日,常老太太咳了一身血,一命呜呼。
尸体抬出来的时候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墨青席让许长河系上面巾再靠近。
许长河弄了块黑布,像个蒙面侠,蹲过去观察。
余先生把常老太最后一顿饭都剖了出来。
许长河不懂医理,问道:“她是病死的吗?”
余先生初步判断:“没有中毒,是病死的。”
许长河沉吟:“那就不是哑郎的药出问题了。”
“这还得再验一下那药。”余先生道:“得派人去死者家中,看能不能找到药渣,或是她生前食用过的东西。”
墨青席放下刀具:“我去吧。”
许长河跟着墨青席一起到了常贵家中。
简直是能把穷困潦倒写在墙上的程度,家中物件一目了然。
墨青席让衙役拿了煎药的炉子,还有几只豁口的碗。
药渣被倒在菜地里,烂成一坨。
许长河在灶边捡起几张皱巴巴的草纸,低头闻了一下,“是包药的纸。”
墨青席从他手里取走一张,指腹轻轻摩挲纸张。
许长河抬起头看他,两人一蹲一站,隔空对望半晌,然后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墨青席对还在翻找的衙役们道:“可以回去了。”
许承升堂之后,让略懂手语的墨青席站出来给哑郎翻译。
余先生将他们拿回来的证物陈列出来。
许承问道:“哑郎,你给常贵的母亲配了哪些药?”
墨青席给哑郎递上执笔,哑郎跪在地上写完,交给他。
余先生看完药方,点头:“是治痨病的方子。”
许承又问:“常贵,你是什么时候取的药?”
常贵磕头道:“回大人,两日前。”
许承拿起托盘里那几张包药的草纸:“就是这些?”
常贵点头:“是!”
墨青席问哑郎:“医馆开了多久了?”
哑郎比了十五。
墨青席继续问他:“你小的时候见过常贵吗?”
哑郎快速比划:十年前,他带着母亲,求师父施药救命。
墨青席转述后,常贵大惊:“不可能,你那时候才三岁!”
此话一出,堂里堂外一片哗然。
许承哼了声,拍下了惊堂木。
常贵不由自主抖了抖。
墨青席去拿了那几张草纸:“既然是哑郎两日前开的方子抓的药,那为何其中一张才两天就有霉味了?痕迹陈旧,明显与其它的不符。”
常贵顿时面无血色。
余先生补充道:“药渣里混合了药方中没有的药,但又符合治疗痨病初期症状的。”
墨青席死死盯着常贵,神色凌厉:“你用十年前的半副药,害死了你的母亲。”
事情败露,常贵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哭得声嘶力竭,壮硕的身躯蜷成一团:“我实在……熬不下去了。”
打完板子,许承退堂离去。
墨青席和许长河送哑郎回医馆。
一路上墨青席都摆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许长河没话找话:“我爹会重新安葬常贵他娘的。”
墨青席应了声:“嗯。”
许长河说:“那不孝子也是罪有应得。”
“嗯。”
“所以能给个好脸色么?虞城县大孝子。”
闻言,墨青席抬眼看他。
许长河嘴一撇:“好了好了,我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对不起。”
墨青席一时半会儿不想搭理他。
哑郎拍了拍墨青席的肩膀,等他看过来,拱手致谢。
许长河立马道:“这个我看懂了,谢你呢。”
墨青席按下他的手:“应该的。”
“你们这么磨磨蹭蹭的要走到什么时候?”许长河火急火燎道:“石大侠该等急了。”
医馆近在眼前,许长河率先冲了进去,结果发现柜台后面站着个陌生的老头。
他愣了下:“你谁啊?”
哑郎和墨青席一前一后进门。
墨青席看向哑郎:“你师父?”
哑郎欣喜地点点头。
许长河没管他们,去找石大侠,但门帘之后,早已空无一人。
年迈的大夫先是询问哑郎去了何处。
哑郎刚解释完,就见许长河失魂落魄走了出来。
墨青席挑眉:“他走了?”
这下换成许长河一脸如丧考妣了,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许少侠的江湖梦碎了一地。
墨青席把人连拖带拽回县衙时,眼都哭肿了。
许长河消沉几日,就又是那个生龙活虎的张扬少年。
他一活蹦乱跳,旁人就得遭殃。
余先生让墨青席去清点库房,将受潮的书籍拿出来晒晒太阳。
库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反而更加吸引许长河,一听墨青席进了库房,他就搓着手掌想往里闯。
墨青席抱着箱子出来,看到他躲在柱子后面,露出一角衣带,叹道:“库房里禁明火,我可没空扶着你。”
许长河歪出半个身子,抱着柱子抚摸起来,试图狡辩:“我就是来检查下柱子擦得干不干净。”
墨青席放下箱子,打开来,一本本拿出来放在太阳底下铺好。
许长河凑过去:“这些都是什么?”
墨青席回答:“账本。”
许长河顿时没了翻看的欲望:“里头还有什么?有宝贝吗?”
墨青席边摊开账本边道:“不知道。”
许长河泄气:“没劲。”
墨青席置若罔闻地摊账本。
许长河闻着那味儿直皱眉头,挥手赶尘埃道:“我还是出去遛马吧。”
墨青席也不想听他聒噪:“慢走。”
灰尘勾勒出的光束,绕在墨青席周身,连他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墨青席仍保留着初见时的那种清冷与脆弱,似是一碰就碎。
长河的爪子伸过去,重重捏了下他的脸颊。
墨青席拍了一下他的手腕:“做什么?”
“怕你融化在光里了。”许长河蹲下来,从箱子里捧出一摞账本,“就这么点东西你要摆到什么时候?动作快点。”
墨青席轻拿轻放:“受潮的纸张容易破损。”
许长河继续往里掏书:“破就破了吧,反正也没人会去查这种陈年老账。”
墨青席连忙握住他的小臂。
许长河的表情骤变。
墨青席睁大了眼:“你弄坏账本了?!”
“不是。”许长河抽回手臂,五指抓着一件泛黄的白衣。
白衣胸襟位置有两指宽的洞,周遭大片的暗红。
许长河吓得撒手。
墨青席站起来,发现这衣服是用来垫箱底的。
余先生走过来,看到血衣,捏着胡须含笑道:“原来在这儿啊。”
墨青席轻声询问:“这是什么证物吗?”
余先生拿起血衣,抖了抖:“不算是,但也的确牵扯到一桩旧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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