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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宁缺毋滥

昭许长河 化羽成仙 2024-03-28 17:34
那人就快要绕过屏风,却听许长河慢悠悠地说:“刚喝完,没多的给你。”
屏风前的人影顿住脚步,“我们许久未见,叙叙旧也不成么?”
许长河侧目道:“那种吃酒耍乐的旧没什么好叙的,你的蹄子再往里走一步,我就把你从这儿丢下去。”
“长河,我……”
“我说到做到。”
了解许长河脾气秉性的都清楚,这事他干得出来。
那人灰溜溜地走了。
许长河见墨青席还没动筷,忙不迭给他夹菜:“这道醉鸡我很喜欢,每回都点,你尝尝。”
墨青席一时被他骤然转变的态度和语调弄得啼笑皆非:“你不必为了我得罪人。”
“我这人记仇,也知恩。”许长河道:“我身陷囚笼之际,谁落井下石,谁又舍命奔赴,我看得清。”
一场牢狱之灾,让许长河明白了什么叫宁缺毋滥。
难怪他以前鬼混回家,许承总是带上狐朋狗友的字眼。
许长川没什么酒肉朋友,反倒一身清闲。
“纨绔子弟的把戏我不奉陪了。”许长河道:“我爹说的没错,有空不如多读几本书,多见见世面,好过虚度年华。”
墨青席不胜欣慰:“许大人听到你这话一定会高兴的。”
“再不努力,就要跟不上你的见识了。”许长河撅嘴不满:“我又没有像余先生那样的好老师。”
墨青席温柔道:“想当你老师的人一定不少。”
许长河轻轻摇头,满眼期待:“等你学成,再教我。”
说到见世面、长见识,墨青席想到了余先生的那本游记。
若能与许长河走马天涯、游历四方,漫漫长路,一定不会寂寞。
当一个人的出现,使得人生规划变成了美好的憧憬。
那此人在心目中是何分量,已无须言喻。
墨青席莞尔:“我争取在十年内将老师的本事都学来。”
许长河琢磨道:“那我攒点钱吧。”
真被逐出家谱、赶出家门,身无分文可不行,他还是要墨青席跟自己过上舒坦日子的。
十年,从一个煎熬的数字,变成了共度余生的筹备期。
菜上到第八道,走廊外闹哄哄起来。
雅间的门再一次被推开,来人气势汹汹:
“许长河!我打着赌来的,你要是把我丢下去了,我就得吃姜百日。”
许长河闻声识人,含着筷子望去:“你个独苗作什么死?”
钟司九,钟阁老的独孙,他家九代单传,又排到了司字辈,得了此名。
“那你丢不丢?”钟司九恨不得把脸印屏风上,撅臀扭胯,姿势风骚滑稽:“下面那帮孙子等着呢。”
许长河朝墨青席对口型:要见吗?
既然这么问了,说明不是别有目的之人。
且那股清新脱俗的傻气快要从屏风透到饭桌上来了,墨青席强忍笑意,微微颔首。
许长河便道:“快收起你那蠢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传出去你爹又要上门讨说法。”
钟司九欢欢喜喜绕过来,是与许长河一样目若朗星的锦衣少年:“我就知道你不敢。”
“放眼京城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吧。”许长河示意他坐下,为墨青席介绍:“他叫钟司九,是钟阁老家现今仅存一支香火,我外公和他家沾点远亲关系,论资排辈,我该喊他一声表哥。”
钟司九摆摆手,坐下来抓毛豆吃:“我就长你几个月,不占你这个便宜。”
许长河挪到墨青席那边,与他肩挨着肩:“这是为我翻案的墨青席。”
钟司九点点头:“我爹春祭那天回来跟我提了,说这辈子没见过那么不知死活的人。”
真不愧是钟家的独苗,说什么都情有可原。
“但能为你平反的,一定是好人。”钟司九说着朝墨青席竖起大拇指:“为人所不为,能人所不能,乃成大事者!”
这也是个妙人。
墨青席都怕他说太激动被毛豆噎着,小心翼翼倒了杯茶推过去。
许长河瞥他:“这话谁教你的?”
“我爷爷,他不是在家休养么,总给我讲大道理,让我多念书。”钟司九改为盘腿坐,“他话头一开,没两三个时辰都不会停的,我今儿好不容易逃出来吃酒,前段日子可憋死我了。”
这话有点意思,许长河捻起一颗毛豆:“所以前些日子你闯什么祸了?”
“没闯祸,就是我爹不让我出门。”钟司九悲从中来:“我觉得他们是不想要我这根独苗了!”
许长河笑问:“按照你家一不顺你意,那就离家出走的性格,这回怎么没能得逞?”
钟司九顿时手舞足蹈:“我倒是想逃,可他们用这么粗的麻绳捆……”
话都淌出去半截了,嘴比脑快的钟司九猛地止住,目光对上许长河那高深莫测的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套了。
在宫门口等墨青席的时候,许长河与他闲聊了钟司九惨遭软禁一事。
原因是钟司九在许长河的判决下来那天,酒后吐真言,痛斥大理寺办案不利、刑部见风使舵、百官袖手旁观……总之就快要骂到皇帝昏庸无道了,被家里人用麻袋兜了回去。
即便是酒后失言,万一被有心人利用,钟家免不了沾上一身骚。
钟司九单纯得像茶盏中的水,清澈明净,一览无余。
许长河明白钟家的做法,也感激钟司九为他鸣不平,面对捂嘴懊悔的钟司九,他没有嘲笑,反而以茶代酒,欠身道:“谢谢。”
钟司九眼中浮现惊诧,这还是他认识的许长河吗?
“你不用吃姜了,下去跟他们继续喝吧。”许长河开始挥手赶人:“我可不打算请你吃饭。”
钟司九抄了一盘毛豆往外走去:“许长河,你现在变小气了。”
许长河笑吟吟去看墨青席的眼睛。
墨青席也为许长河能有这么一个仗义风趣的朋友而欣慰。
暮色苍茫,马车奔走于渐渐覆盖京城的夜幕之下。
墨青席手边是许长河枕过来的脑袋,和他买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稀奇物件。
“把买东西的时间省下来多好。”墨青席捏了捏他的耳垂:“非要天快黑了才赶着回去。”
许长河伸手勾住他的指尖:“这不是有你在么,再黑我都不怕。”
大理寺监牢中蜷成一团的许长河是扎在墨青席心头的一根刺。
他问道:“你一直没说在刑部的事,他们是不是拷打你了?”
许长河的身体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墨青席握住他的手,歉疚道:“我不该问。”
“也没什么。”许长河爬起来,和他抱抱:“我一进去,就被灌了两碗不知道是什么的汤药,后来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个离我百丈远的声音,反反复复地问我幕后指使是谁,那个过程持续了很久,让我头疼欲裂……”
墨青席无声地拥住许长河。
“我做了很多梦,时而飘在云端,时而坠入深谷,但每次睁眼都是漆黑一片,我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越来越害怕。”
所以他才会不停地呼唤墨青席,试图找到那一抹穿透黯淡长夜的光。
墨青席轻拍他的背:“你现在晚上还会做噩梦吗?”
“我知道你在隔壁。”许长河说:“就不会怕了。”
墨青席在不知不觉中被挤在了许长河与木板之间,感受他喷薄在颈项处的呼吸,以及若即若离的触碰,只得叹息着闭上眼。
但愿车夫耳朵不好使。
马车缓缓横于许府门前,墨青席将将整理好衣襟,再顺手抚平许长河衣摆上的皱痕。
许长河意犹未尽在他嘴角一啄,然后嬉皮笑脸地往外窜去。
“你回来得倒是时候。”
许长川身着官服从门里出来。
许长河说:“大晚上的,你穿成这样鬼见了都怕。”
墨青席走下马车,见状了然道:“是有要紧的公务吧。”
许长川点头:“嗯。”
既然是公务,两人就不便多问了。
许长川坐上马车,车夫立即驱车赶往大理寺。
家里饭菜刚上桌,香气四溢,许长河直言许长川没口福。
许夫人说:“晚些时候,我让厨子做些宵夜给他送去。”
许远今日又有应酬,平时也是如此,好不容易没有公务缠身,也是和同僚畅谈国事,在饭桌上见到他实属不易。
许长川自从入了仕途,在家的时日就越来越少了,能在两位夫人面前整日游来荡去的,只有许长河。
许长河吃着伯母夹过来的鸡腿,摇头费解:“大理寺好歹两个少卿,还能忙成这样。”
另一位大理寺少卿年过三十,早些年办案时受了伤,虽无性命之忧,但却成了跛脚,行动不便,不常走动,一直负责审批文书与归纳案卷的事务。
“能者多劳,趁着年少时多些经历、捶打,往后的路能更平坦。”许夫人从不怕许长川吃苦,反而觉得他这一路走来太过顺遂,忘却了高处不胜寒。
许二夫人唯有此时会羡慕不已:“都是许家的孩子,怎么就一个天,一个地呢?”
许长河吐了鸡骨头,一本正经道:“我是没有他能耐,但不至于天差地别吧?”
“说你一句不是就要上房掀瓦了。”许二夫人用手绢给他擦了擦嘴上的油:“快要满十六岁的人,还像个小孩子,成天不着调。”
许长河被手绢挡着嘴,言语含糊,不过依稀可辨:“他们辛苦经营,我再活得死气沉沉,那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此话不假。
每当看到许长河无忧无虑地享乐,许家的人就会觉得一切都值得。
“是是是,都是为了你。”许二夫人永远说不过他。
墨青席已经在喝第二碗汤了。
许长河眼观六路,自然不会让他置身事外:“伯母、娘亲,青席这样的,是不是你们心目中的标致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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