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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谋定后动

昭许长河 化羽成仙 2024-03-28 17:48
乔云神情麻木,就着满嘴血咽了药丸。
药效立竿见影,乔云恢复气力,他一开口,嗓音就像是低沉到谷底,沙哑粗粝:“你不该活着。”
这话许长河可听不得:“说什么呢?”
墨青席抓住许长河的手,面不改色道:“如果不是我另有机缘,早已成为箭下亡魂,他是这个意思。”
许长河指着乔云:“果然是你!”
若不是在猎场亲眼见到墨青席的才能,他又怎么会将乔月的性命托付给一个小小书吏。
许长河从前经常入宫,乔云自然认得他,托这厮早些年的混账德行,乔云起初没把他当个人物,未曾想棋差一着。
许长河两指夹着一枚铜板,丢在了乔云身上:“就是这个,要了吴逊的命。”
乔云不置可否地回望他。
这显然不可能是那枚切断锦笙坊二楼栏杆的铜板。
“你去锦笙坊喝酒,就是为了暗中保护乔月,后来刻意造成了吴逊的”意外身亡”。”许长河斩钉截铁道:“乔月因此饱受牢狱之苦,你只得急急忙忙去补救,我们如你所愿去锦笙坊调查后,你为防吴家对乔婆婆下手,又前去家中,将老母亲带了出来。”
然而空口无凭,许长河得拿出实质性的证据,方能服人。
许长河勾起唇角:“五年没回家是不是很感动?乔婆婆也一定高兴坏了。”
乔云的瞳孔有了微妙的变化,许长河的口吻不像是在套话。
他的突然出现确实让乔婆婆又惊又喜,连手里的簸箕都给摔了。
乔婆婆拉着儿子喜极而泣:“小云!小云你回来了!”
“娘……”乔云心里五味杂陈,“我回来了。”
乔婆婆只顾着哭了,乔云将簸箕放到晒架上,转身扶着他娘出门:“娘,我们去找月儿吧。”
乔婆婆忙点头:“好好好,找月儿、一家人团圆。”
只待了这么点时间,许长河如何就能断定是他?
少顷,乔云便想通了,是那个簸箕,他顺手放在了最高层。
以乔婆婆和乔月的身高,是够不着那儿的。
许长河见他明白过来,又竖起一根食指:“还有一点,家里没有男丁,你娘和你妹妹也不靠务农为生,农活都很少干,家里的农具锈迹斑斑……”
“但它们却放在了屋门口,顺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许长河一脸精明:“乔月是个孝顺的好姑娘,我想她应该不会把那些有可能绊倒母亲的家伙放在门旁吧。”
至此,许长河将零散的细节拼合完整——
首先,此人肯定和乔家关系匪浅,义无反顾地救下乔月、保护乔婆婆;
其次,了解墨青席的为人与本事,同时又很清楚他的文弱。
第二条必然不能依靠道听途说。
这“暗中援手”亲眼见过墨青席办案,对此有十足的把握。
那么是什么场合下见过呢?
御前翻案,亦或是——猎场白骨。
而乔云死于五年前,与埋于槐树下的尸体死亡时间重合。
要证实乔云还活着,就需要乔月配合。
许长河一开始没有告诉乔月来龙去脉,只是让她每天去药铺为乔婆婆买一帖补药。
乔月看不懂药方,不知道它的功效其实是治疗一种重病。
药铺老板那里也有一张方子,上面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滋补药材,是姜悬所写,给老人家调养身体补气血。
乔月又在许长河的介绍下,去一门富户家中做乐师,教琵琶。
那户人家近来有喜事,要给年过半百的老爷纳妾。
乔云只有休沐或得空的时候才能出来,偷偷观望家人的情况,所以在他看来,就是老母亲重病,乔月为了药钱,去给一个糟老头子做妾。
在麻袋被调换之后,乔云意识到绑匪在引他出城。
纵有千般怀疑万般猜忌,他也不能用乔月的命去赌。
故而明明漏洞百出,乔云还是中了计,成了瓮中之鳖。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许长河耸肩道:“你娘没有生病,你妹妹也只是去教琵琶,不是给人做小,她们都好好的,在等你回去。”
乔云不知是在对谁说,神思恍惚道:“回不去了。”
墨青席取出一张泛黄陈旧的书契,上面留有乔云当年给人做长工时按下的手印。
这一对比,乔云冒充李富志,便是铁证如山。
“你的物件,乔婆婆即便神志不清了也都还小心保管着。”墨青席沉声道:“但她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些东西终有一天要留给你妹妹乔月。”
乔云吐出一口浊气,“你不用拿她们要挟我,想要什么供词,我说就是了。”
墨青席漠然道:“我只需证明你不是李富志,你的供词无足轻重。”
乔云被他冷淡的话语噎住。
殷鸿衣清了清嗓子。
“先回去吧。”墨青席说:“即便今日查出眉目,也无济于事。”
乔云闻言,抬眼凝视墨青席,意味深长地哼笑一声。
殷鸿衣毫无城府,颇为不爽:“你什么意思?”
“鸿衣。”殷辛禾的手搭在他肩头:“你还要跟官府搅和到什么程度?跟我走。”
殷鸿衣心有不甘:“大哥,都到这份上了,这个人和劫船的那帮水匪身法如出一辙,显然就是一伙的!”
殷辛禾厉声质问:“找到幕后指使,然后带着这么多人跟着你去送命吗?”
“……”殷鸿衣哑口无言。
殷辛禾语重心长地教导:“匹夫之勇,敌一人者。”
殷鸿衣气急败坏地挥开他大哥的手,转身离去:“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我听不懂!”
围观者陆续散去,殷辛禾向墨青席作揖致谢。
墨青席波澜不惊道:“尹当家不必多礼。”
背对他们望风的良弓蓦地回首。
殷辛禾面上的泰然自若转变为饶有兴味,似笑非笑:“你是聪明人,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不怕招来杀身之祸?”
墨青席道:“江南尹家,富甲一方,尹大公子年轻有为,人品贵重,值得结交。”
殷辛禾扬起嘴角,抱拳道:“幸会。”
许长河也有样学样地一抱拳:“有劳尹大公子看住你那有勇无谋的弟弟了。”
殷辛禾颔首应下,扬长而去。
许长河把乔云装麻袋里,用马驮回城中。
他们走在成片的林荫下,许长河忽而好奇:“我哥既然都查到江南尹家了,那你知道他们的真名是什么吗?”
“鸿衣羽裳。”墨青席道:“桑桑是尹家的三小姐。”
许长河这才意识到当时是桑桑口齿不清,导致自己听岔了。
不是“桑”,是“裳”。
许长河紧接着问:“那尹大公子呢?”
“尹……”墨青席迟疑地望着许长河:“尹辰,字清汉。”
“哦。”许长河若无其事点点头。
回程有良弓护送,一路相安无事。
城门近在眼前,许长河猛地停住脚步。
墨青席不明所以侧首看他:“怎么了?”
许长河突然咬牙切齿:“昭昭清汉晖?”
两人赶在晚饭前回到家中,许长河别别扭扭,赖在马厩里喂马。
墨青席顾不上哄他,步调匆匆,去书房和许长川汇报案情。
乔家兄妹这会儿已经见上面了,有狄雁和良弓看着,出不了什么事。
至于钟司九,许长河要送他回家,却怎么也不肯,如果不是朝华楼里里外外都是人,说不定能当场哭出来。
宛若受了莫大的委屈。
许长河挠头茫然,也不知道狄雁是不是说了什么吓着他了。
“待夜深人静,就让郑将军去提人。”许长川终于写完了最后一封请帖:“关进大理寺监牢。”
李富志是郑阴山手下的将士,此事知会于他,无可厚非。
墨青席点点头:“那我开始草拟猎场白骨案的案卷文书。”
许长川却道:“猎场白骨案要提审,还得请示圣上。”
圣平帝为了让许长川专心迎亲,已经准他撒手公务,不用上朝了。
这阵子家里上上下下都忙得脚不沾地,而此案涉及重大,牵连甚广,不是一朝一夕能审完的。
圣平帝眼下最看重的是他小女儿玉曼公主的婚事。
只要玉曼公主能高高兴兴嫁给她的如意郎君,就是天塌了,也得命人顶着,直至公主的花轿抬进许家。
墨青席会意:“我知道了。”
“你也好好休息。”许长川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后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口:“长河呢?”
一提到那祖宗,墨青席就情不自禁地叹气:“喂马。”
许长川跟着笑叹:“他又闹什么呢?”
墨青席无奈道:“在为一句诗拈酸吃醋。”
许长川:“……”简直越活越回去了。
从书房出来,墨青席一身轻松,他走向马厩,半道就给人摁在了廊柱上。
许长河气鼓鼓道:“跟许少卿聊完了?”
“嗯。”墨青席给他顺毛:“接下来全副心思都得放在筹备婚礼上。”
许长河仍是不乐意:“谁娶媳妇儿,让谁忙去。”
“有情人终成眷属,实属不易。”墨青席不疾不徐说着:“况且一个是兄长,一个是公主,对我们都有恩德。”
许长河摇头晃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知道我明白我晓得~你现在说话的口气跟我爹我哥越来越像了。”
墨青席笑意欣然:“因为我们的期望都是一样的。”
“好啦,我帮还不行么,谁让他是我哥呢。”许长河圈住墨青席亲了一口:“就当是提前学习一下。”
好在有夜色遮掩,不然现在许长河一眼就能瞧见墨青席通红的脸。
“那些繁琐的章程我们可以省略。”许长河的五指探入墨青席的指间,在他耳边低语:“我们只需拜天地、高堂,彼此俯首……”
许长河稍作停顿,一字一句说完:“洞房花烛。”
墨青席轻咬下唇,心如擂鼓,像是要破体而出。
须臾,许长河感觉到墨青席反扣住他的手。
心口被墨青席的额头抵住,他弱不可闻的回应穿透了许长河滚烫的胸膛,坚定清晰——
“我心亦然。”
或许那盏飘飘摇摇的天灯,真的被神明看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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