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岁岁……”顾宣的肩上豁开几道口子，衣服早已被鲜血染红，露出白色的里衣，低垂着头，两眼紧盯着路边的灌木丛，脚步仓促的往前走，一只手牢牢抓住粗壮的捡来的树干，支撑着上身，摸索着前行。
没有，还是没有，不知道找了多久，喊了多久，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无人的小林子里面显得尤为响亮，蜿蜒的土路顺着山道不断的盘旋，一圈又一圈，蔓延至漆黑深处，似乎没有尽头。
顾宣脸色发白，顺着河边一点一点挪动，找到年岁岁的信念支撑着他没有倒下，他忍不住回望看了一眼，明明没有光，他目所能记得地方却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更加明亮。
一个女子正静静躺在潺潺的流水之中，一块大石头则成了她的靠背，除了额头的血迹，其余的地方都是毫发无伤，顾宣几乎是爬到对方身边，不顾林叶边角锐利，山雾重重，雾霭沉沉如烟，低缠树间。潦草一扫，近处都是迷蒙的白雾，看的人面孔都不在真切。
“岁岁，岁岁！“顾宣急切的呼唤，将手放在女子的鼻尖，还好，还有气息。血迹顺着她的额角和光滑的轮廓往下流，勾勒出一道美好的弧线。年岁岁全然不知，顾宣就这样背着她艰难的行进。
山间野兽多，但因为是白天，所以暂时是安全的。但如果到了夜晚还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那么两人都会十分的危险。顾宣一边紧紧护住背上的女子，一边东张西望，试图找到能够破解这一切的办法。
喉结滚动，不敢再看得真切，直到来到连蝉鸣声都没有了的地方，偶然感受到裹着秋风的风迎面拂来，这才意识到原来悄无声息之间，身上的血已经凝固在潮湿的里衣内部，冷的浑身发颤，四肢麻木。顾宣头顶的汗不住地下落，几乎要模糊了视线。
汗水抵在背上女子的右脸颊，年岁岁皱了皱眉，一点湿润，有一点凉，还有浓重的血腥气让她从昏迷之中缓缓醒来，恰好这时顾宣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屋子，似乎是已经很久没有人住，里面茶几、桌椅摆放的都很整齐，但却都是落灰的样子。
显然是有人故意在此建了房子，但很久没有来过的模样。顾宣来不及多想，拄着树干充当的拐棍，一手揽住背上的女子，哼哧哼哧将人扶到房间之内，又从柜子里面翻出还算干净的被褥，将人妥善安置以后才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桌面上恰好有一瓠清水，顾宣嘴唇干裂，咽了咽口水还是将它拿着，缓缓地扶着年岁岁起来，凑近她的樱桃小嘴，一点一点润湿唇瓣，看着她颤抖的睫毛，激动的喊着她的名字，“岁岁，岁岁！”
好像从坠崖到现在，他变成了只会喊她名字的傻瓜。顾宣嘲笑自己，但又庆幸，只有在昏迷的时候，才能够这样肆无忌惮的喊出年岁岁的名字，而不是那个大小姐。
原本还在混沌之中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写满了迷茫，看着顾宣的脸，歪着头，“你是谁？”
什么？顾宣楞住，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困惑的神情，脑中出现一个可怕的猜想，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补充道：“大小姐，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年岁岁伸出纤纤细指，指尖对准自己的脸，“我？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人，无助彷徨，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猫无依无靠。
失……失忆了吗？顾宣暂时不知道如何回应，无措的呆在原地，彻底僵化。
皇宫内也是一团乱，沈修安直接吐血当场昏厥，沈易慌不择路，找来了所有的太医，一群人乌泱泱围在金銮殿殿门口，沈临、沈危和沈洛怀一行人均是等在中间。沈临镇定自若。他当初依靠五石散控制了沈修安，让他服从自己的命令。
这才出演了将功补过设计年岁岁的戏码，彻底将皇宫大火和孙才人流产一事赖在了她的头上，再加上五石散有成瘾性，还能够很好的鼓惑人的心智，如今的三王爷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又何必在意。倒是沈危……他撇过眼睛，盯着那人晦暗不明的神色。
年岁岁索性也是活不成了，是自己逼死的又如何，沈临眸光闪动，就算沈危要和自己复仇，为了年岁岁与自己为敌，他也没在怕的。准备转移视线的时候却听见沈危的回应。
“五哥，是我小看你了。”
沈临笑了一下，没说话，被沈朦朦恨恨地剜了一眼后便抬起头看天。
还是一样的天气，一样地天色，只是众人的心境都已经不再如从前了。
“你们救不了修安全都给朕陪葬！”沈易愤怒的甩着袖子，大吼的声音几乎要把正中央的花瓶给震碎，倒在地上的花朵全都被踩碎，部分跪倒的太医头上还有着水渍，是皇帝因为过于生气所以乱扔茶杯造成的。
沈修安闭着眼睛，虚弱的躺在床上，手背全都是针孔，太医们兵行险招，只能等着他自己苏醒过来。原本已经用千年人参吊住了心脉，但是当初的余毒还没有彻底清除，如今又心事重重气急攻心，当场吐血更是亏损了身子的底子。就算是神医也于事无补啊。
为首的老太医擦着汗，今年可就是他年龄到了该出宫的时候，准备退休了要是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差错那可真是兢兢业业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回皇上的话，三王爷气血有亏，身子不足，霎时间受了太大的刺激，忽然晕倒也是常有的事情，只要多加休息，主要调养，定然可以恢复的。”虽然不知道啥时候能醒，说点场面话还是可以的。
这样告诉自己，老太医擦了擦汗，沈易本想再一次发作，还是孙贵妃端着茶踱步走来，又将众人屏退，这才算是让他们逃过一劫。感激似地齐齐将目光投向对方，随后众人撤退，只剩下孙贵妃、昏迷的沈修安和沈易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