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半夜中惊醒,那诡异的高跟鞋摩擦发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来,来来回回地移动着,我艰难地下床,把房间里的油灯重新点燃起来,房间内顿时被照明,门外似乎有着某个奇怪的影子在不断地移动着,我穿好鞋子,凑到门边,尝试着问:请问是谁?!影子消失了,高跟鞋的声音也消失了,我的眼睛很痛而且很痒,我揉了揉,视线竟然出奇地变得模糊。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某种喘息,令人窒息,令人疲劳,我茫然地摇了摇头,回到床上心有余悸地坐着,门再次被敲响,不过这一次的节奏比较正常,轻微轻微的敲击声,我甚至能想到那娇小玲珑的指骨与木门之间的碰撞。门打开了以后,我习以为常地往下看,牧牧的小脸很可爱地看着我,但无奈背景是黑夜时分,多可爱的小脸,我仍然是感觉毛骨悚然。
“三更半夜的,你怎么还不睡?”我努力地调整自己的语气,不能吓着她。
“妈妈不见了……我很害怕。”她全身在发抖,两眼不断地眨动着,无辜又有点可爱的神情,令人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她也不见了?她是什么时候出的门?我问她。
“嗯……和爸爸一样,早上出门,同样是穿着睡衣,在你离开之后没多久她就出去,然后一直没有回来过。怎么办?”
我捏着自己的鼻子说:会不会……她也去了钟楼?话音刚落,我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还只是小孩子,不应该这样吓唬她的,而且她也不应该再去钟楼。
她不停地摇动着我的手臂,不停地说:钟楼我去过了,没有找到妈妈。
“你一个人去钟楼?”我惊愕不已地问她。
“是的。我找了其他的叔叔阿姨,告诉他们,我妈妈不见了,但他们无动于衷,根本没有想过帮我找妈妈,只是不断地重复告诉我,妈妈到了晚上就会回来,让我静心等候。结果到了现在,她……还没有回来。”虽然她很着急要找回妈妈,但我在她的脸上完全找不到恐慌的神情,似乎在她的脸上是看不到恐惧两个字的。
既然她不在钟楼,她究竟去哪里了呢?她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终于忍不住弯下身,与她那诡异的双眼对视着。
她勇敢地说:妈妈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只有钟楼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可是……我很遗憾地告诉她,钟楼你已经去那里找过,同样也没有找到,不是吗?
“不……我只是找了爸爸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楼道的下面还有更多的楼层!”
“所以你不敢再往下走是吗?”我抚摸着她那疲倦的脸庞,这可怜的孩子,爸爸去世,妈妈又失踪,换了其他的小孩早就奔溃了。
“不是不敢,而是楼道全是黑乎乎的一片,我的手电筒又没电了,我担心自己会迷路,所以……”
“牧牧,你这样做完全是正确的!”我不禁赞叹她,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也懂得潜在的危险性,只可惜其他人怎么就察觉不了呢?
“叔叔,你的手电筒还有电吗?我们一起去找妈妈吧。”她小声地嘀咕着,怕是不敢麻烦我,但又很想找回妈妈。
“你知道吗?叔叔今晚估计是无法安睡了。”
孤儿院的内部氛围越来越紧张,古里古怪的义工,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的院长,被恐怖氛围笼罩着的钟楼……一切的一切尽是迷雾,我带着牧牧重新来到钟楼,穿过一片又一片的院子,推开那薛旧的木门,我们面对着的是无尽的黑暗,牧牧一点也不紧张,急着前进,嘴里嚷着:我们进去吧。我下意识地拉着她的小手,对她说:你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跑。步入那漆黑一片的环境,楼道内令人窒息的空气不断地躁动着,闷热感,不安感油然而生,我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拉着她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跨下一层又一层的阶梯,猛然记起小时候听过的鬼故事:无论你是上楼梯还是下楼梯,心里都不要数楼梯的层数,不然你会越数越多,从而无限地停留在黑暗中的楼梯里,无穷无尽,犹如堕入深渊的地狱般……
在一顿胡思乱想之际,我们已经下到了牧牧父亲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那一瞬间我好像产生了某种幻觉,他的尸体还在地上,我的脚又磕到他的尸体,令我失去重心,她说话的声音一下子把我从幻觉中拉了回来:“今天我就找到这里,然后就没有再往下找了,我们一起下去吧。”“慢着。”我用手电筒微弱的灯线照耀着下一层的阶梯,下面是空空如也的,但较为诡异的是,这座钟楼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没有尽头的空间似的,走过了一层阶梯,紧接而来的又是新的一层,就像无间地狱一样。难道钟楼的地下设施如此深下?想到这里,我抓着她手的力度更为牢实,一步一步地往下跨,不知为何,他那张扭曲的脸庞和被剪掉的舌头总是时不时浮现在我脑海里,像诅咒般缠绕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令我的脑海强烈地感到撕裂般地疼痛。她很快意识到我的步伐变慢了,用那细小的声音问我:“怎么了?你不舒服?”“不……我没有,我们继续下去吧。”连续下了两层阶梯以后,在空气中弥漫着沉重又急促的呼吸声,我很清楚这声音不是我们两个发出的,而且这呼吸的频率听起来像是年纪老迈的长者所发出的,下一阶梯的楼道里有人!我下意识地猛地跑下去,拉着她,忘我地跑,用手电筒照耀着前方,在微弱的光线下准确无误地呈现着一个人,她满脸的皱纹,手上全是被蜜蜂叮咬过的伤痕,甚至有部分伤痕已经磨出了血泡,流浓。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下,她的脸显得尤为可怕,惊恐不安的眼神,嘴角的血泡顽固地生长在附近,她不断地抽搐着但又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盯着我们看。我不能害怕她,于是我扯开嗓子大声地喊着:“三更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之后我的鼻子隐约嗅到很浓重的血腥味,难道她受伤了,流血了?她很害怕,语无伦次地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突然发难,当着我的面冲过来,手掌冲压着我的衣服,迅速地逃离现场,她那一掌的力度实在惊人,我的胸口都被压得喘不过气了。牧牧惊讶地喊着:“啊!叔叔!你的胸口冒血了!”我下意识地用电筒照亮着胸口的位置,一个掌印般大小的血印呈现在我胸口处,猛然想起她刚才的动作,想必肯定是她的手掌沾满了血液,天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
“妈妈……!”她脱离我的控制范围,连忙跑过去,蹲在地上,拼命地摇动着地上的尸体。尤丽丝赤裸的身体躺在地上,苍白的皮肤遍布着黑色的淤痕,我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盖在她的尸体上面,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脸庞,心中的哀伤感觉冒了起来。没想到白天还和她好好地聊天,到了晚上再见到她,已经变成一副冷冰冰的尸体。人生真是无常,犹如减法一样,见一次就少一次。牧牧不断地呼喊着她,神情满是悲伤与绝望,但就是看不到任何的恐惧,她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我小心翼翼地翻开被盖着的衣服,发现了裸尸上满是血迹,上面还多出了一个掌印,从表面大小和宽度进行分析,那个掌印应该是饲养蜜蜂的黑巫婆留下来的。三更半夜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钟楼里面呢?尤丽丝是她杀死的?可是看她的样子充满了恐惧也不像是凶手,迷雾重重,仿佛把我们困住了,我们无处可去。
夏雪和院长他们赶到现场,牧牧已经由其他的义工带回房间暂时休息,一个晚上,她也累了;我蹲在赤裸的尸体旁边,用手撑着额头,杂乱的头发落在指缝之间,面对着眼前的这副尸体,我是蛮伤脑筋的。夏雪没有打算安慰我沉重的心情,默默地递了一双手套给我,我接了过去,只是没有把它戴上去,我不知道自己还要对视眼前这副尸体对视多久。
夏雪貌似意识到我内心的潜台词,冷酷无情地问我:“你是否还在介怀我不让警方插手这宗案件?”
我认真地回答她:“不敢!你是情报科的,谁敢逆你的命令。”
她倒是不知廉耻地回答:你知道就好,赶紧开始履行你的工作职责。
我把撑着额头的手放下,深深地叹息着:牧牧来的时候,是很开心的,一家三口;第二晚,她父亲在上一层阶梯遭人杀害;到了第三晚,她妈妈也在这一层阶梯遭人杀害,衣服被脱去,赤裸地呈现在我们眼前,她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无所有的孤儿。
她捏着我的肩膀说:这世界上遭遇很惨的人多了去了,不代表我们每个人都能帮到,我们的能力实在有限,你明白吗?
我慢慢地站起来,勇敢地正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是,如果在她父亲遇害以后,我们让警方插手调查这件事,孤儿院的范围最起码受到警方的保护,第二宗凶案兴许不会发生!你明白了吗?如果不是你的狂妄自大,第二宗悲剧不会发生的!”说罢,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赤裸的尸体重新翻过来,那明显的标记“卍”出现在锁骨的位置上,与她的丈夫一模一样,同样的标志,同样的位置,他们两夫妻小时候都是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同一家孤儿院出来的,他们长大以后重新返回这座孤儿院,又很凑合地丧命在同一座钟楼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我绝对不相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出现,院长看着尸体的印记,一声不响地扭头离开了,他脸上的神情逐渐让我开始对他的一切感兴趣。
透过这几天的数据分析,我们对这个跨越时间将近三十年的冷血杀手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他是一名男子,年龄大约在四十至四十五之间,精通外科手术,孔武有力,皮肤白泽,拥有一双魅力不可挡的眼睛,那眼神里简直是充满了神秘感,这个也是他能顺利获得猎物的重要途径之一;他没有房子,只有一辆卡车,长方形的,,属于旅游的车辆,不新不旧,但外表整洁,甚至很有条理,车上有民用电台、雷达探测器还有警用电台。他就是依靠这些躲避我们的追捕。我们有理由相信,他的车就是屠宰场,内部一定是摆满了各种折磨受害者的刑具,里面血迹斑斑,布满血腥恐怖的一幕,而且一定有隔音设备,墙上挂满了解剖和谋杀所用到的道具,还有一张手术台,所有的谋杀过程都有记录下来,不是记录在日记上,就是用摄影机拍摄下来,随身携带着,放在夹克的右侧内袋里;从遗骸上的工具痕迹来看,他是左撇子,他擅长用左手,喜欢记录虐待每一位受害者的名单,并且使用他们的遗物,例如衣服,移动电话还有钱包之类的;他习惯用K他命(主要是一种马用镇定剂),本子内除了记载每一位受害者的名单,还详细地记载了他对许多受害者的惨无人道的虐待,他在处理战利品的同时喜爱听贝多芬音乐,早期受害者的血液毒性测试显示都有高浓度的K他命,也就是说,每一位受害者惨遭肢解时,意识是十分清醒的,因此受害者恐惧的眼神对于凶手来说是非常的重要,这一点会令他很兴奋,一旦受害者感受不到恐惧的时候,凶手就会对该受害者失去兴趣;他不是受过医学的训练,就是依靠这几年的受害者的解剖技术变得俞发精纯,留意四十至四十五之间的男子,思绪极为清晰,十分有条理,绝顶聪明,处事谨慎。最后值得注意的是,这个男人缺乏所有正常人的感觉,感受不到爱与怜悯。情报科那边的同事要及时留意上一个受害者的移动电话,凶手把他的电话拿走,一定是别有用意的,目前他的手机处于关闭状态,卫星定位系统已经锁定他的位置,只要手机一开启,信号发射器就会感应到手机的位置,这样我们就能够找到他。
尔破仑摊开那苍白的双手说:你为何如此有把握,那台移动电话一定会开机?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转移了一种另类的说法:“对凶手的初步描述完毕以后,警长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沉思着,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于是我走过去问她:”哪里不对劲了吗?”
一开始她是拒绝承认的,直到我再三追问以后,她才老实地告诉我:“你刚才的描述,令我想起多年前遇到的一位女受害者,或许你应该去见见她。如果我没有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