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清风微荡,杨柳缓动,蝉虫鸟鸣不绝于耳。
一向其乐融融的凌家此时却异常的安静。
凌玲蹙眉嘟嘴坐在自家沙发上无聊的数着蝉鸣声:二一七,二一八,二一九,二二零,二二一……眼光不漏痕迹的向大门敞开的主卧室偷瞄着,心里腹诽那个老头子这次居然这么坚持,有点不好办啊,看来还得用那招了。
凌母端着两杯凉茶从厨房出来,看了看从主卧里飘出来的一缕缕烟色,轻手轻脚的放下杯子凑到凌玲身边嘀咕:“这回你爸是真的生气了,怎么办?”
凌玲没说话端起凉茶咕噜咕噜一杯下肚,畅快的啊的一声。转头在凌母耳边说了几句,凌母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从沙发后面拿出了一个鸡毛掸子。
凌玲起身把沙发坐垫掀开从下面扯出了一个平展的棉布包,撩起衣袖裹在了大臂上,最后在牙齿和左手的帮助下用绳子缠了一圈又一圈,放下衣服左右看了看没有肿胀的样子就放心的给了凌母一个眼色。
凌父怒不可遏的坐在床上,卧室里烟雾缭绕,床头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上面的几个还冒着青色的烟。
真是的,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小女孩才多大竟然想着要搬出家里自己住了?!她知道怎么生火做饭吗,知道怎么洗衣擦地吗,知道怎么买水买电吗,知道怎么除潮祛湿吗!屁都不懂的孩子谈什么独立!
不多时,客厅里传来熟悉的抽打声,还有母女两个人骤然升起的争吵。
“你个熊孩子,你爸我俩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处处忤逆我们的吗?!啊?”“啪”的一声。
“你知道我们有多不容易吗?!啊?”“啪啪”两声。
“你个不孝的孩子!你就是欠打!”拍打的声音越来越密,其间夹杂着少女凌乱的叫喊声和木棍与人体接触的摩擦声。
凌父拿烟的食指和中指不由得微微用力,手里才点燃的香烟被拦腰掐断。他烦躁的把烟扔在红木地板上踩了踩,嘴里啧了一声。
客厅的闹剧还在继续着,他明明知道这只是母女两人演的一场戏,但是听着宝贝女儿一声声的痛喊和木棒越来越快的挥打声,他还是不争气的担心起来。就算是有护垫垫着,照这种打法也无法保证没有任何的疼痛啊。
真是的,这俩女人真是他的克星!上辈子做什么孽了摊上个这么难搞的!
凌父紧皱的眉头慢慢展开,低头叹了口气无奈的走出了卧室。
“够了。”
沉厚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凌母和凌玲都不约而同的看过去,凌父步履缓慢的走到凌玲身边弯腰欲拉她的手臂,凌玲迅速反应过来躲在母亲身后护着右臂,一脸的喜色:“爸爸,你同意让我出去住啦?”
“先让我看看你的胳膊。”
“不行!先说你的决定!”
“……随你。”
“ohyeah!”凌玲像只得了胡萝卜的小兔子一蹦一蹦的走到凌父身边,主动掀了衣袖拿了垫子露出手臂让他看,凌父见原本细嫩净白的大臂上净是浅浅的红痕,心里还是狠狠的疼了一把,拿出医药箱开始上药:“你啊,整天跟你妈合起伙来骗我,老是用这一招都不腻吗?”
凌父这话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凌玲笑了笑:“管用我就用,谁让您激将不成软磨无用就是受不了这苦肉计呢!”
凌父唔了一声没有再言语小心的上药。凌母喝了一杯凉茶才觉着耗费的体力回来不少,看凌父一副别扭的样子也不由得笑了:“你爸不是受不了苦肉计,而是担心你受伤啊。”
父亲对自己的宠爱凌玲从来心知肚明:“恩,我知道。但是爸爸,我已经二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我会好好在外面生活,你要相信我。”
凌父看着凌玲眼中的坚决和自信,心里虽然担忧更甚也不得不顺从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啊!
搬家那天碰巧赶上天飘小雨,几天的闷热气息一扫而光。
凌母送凌玲到家门口,手一直紧紧的攥着新家的钥匙。凌玲看了看主卧,没有关紧的门缝中不时窜出几缕青烟,知晓父亲定然是红着眼眶不敢见自己,心下柔软着告诉母亲:“不用太担心我,每周末我都会回来的。到时候让爸爸准备好一桌子菜等着我!”
前两句她故意放大了嗓门,确保屋里的人能够听见。没有再多说干脆的上了卡车离开了。
收拾了两个晚上,新家里的包裹终于都整理好了。
凌玲春风满面的来到杂志社。从进门开始到电梯到进入办公室,凌玲见人就说早上好,大大笑容带着爽朗的声音让所有被搭讪的人都自然的回了一个微笑,这个新来的记者还真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呢!
凌玲才在办公椅上坐定,旁边的林诺就给她递来一摞资料,阴沉道:“凌玲,这是你今天的工作。”
凌玲接过来,开心的说谢谢,搞得林诺一头雾水。
她们是同一时间进社的新人记者,每天的工作就是窝在这个椅子上整理资料,连出去跟着跑新闻的资格都没有,主编美言其曰这是“新人的磨砺期”,但在她看来,不过是应付她们的手段罢了。那些真正被选中的有潜质的新人早就被主任记者挑走了,也就她们这些空有一腔热血的废柴才会被遗落在小角落里,过了实习期就随便丢一个理由把她们fire掉。
这种无聊的日子让她都有了放弃的心思,凌玲却每天都兴致勃勃的把一个个文件夹整理的井然有序,偶尔还和她说自己看到了那些那些有意思的趣闻,开心的好像在天堂一样。而今天的她,尤其的兴致高昂。
林诺瞥了瞥隔壁同样一脸兴奋的犯二青年张扬,又看了看一脸满足地沉浸在工作中的凌玲,顿时黑了脸,趴在桌上自怨自艾的碎碎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