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请病假的日子里,凌玲的采访任务也基本停止,她向顾晨请了事假,用整整一天的时间思考到底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结果虽然还是一筹莫展,大凌玲可以肯定的是,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完全摆脱父母的金钱支持实现经济独立。她瞒着父母把今年剩下九个月的房租退了出来,然后开始在报纸和网络上疯狂的找房子。
看着网上市中心一居室的租金就要五千多,考虑到自己不高的工资,她选择了远郊的一处小产权房,虽然上班要花去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但两千块的租金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当天中午她和中介公司签订了租房合同,下午就收拾了行李搬到新房,第一次租房的她甚至没有想过要先验一下房子,单凭着网上虚无缥缈的描述和几张不知哪里找来的照片就签了两个月的合约。
但她从老旧的楼梯喘着粗气爬到601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后悔莫及。
没有了精装修的简洁典雅,只有粗糙的土坯墙……
没有了宽敞浴室和大浴缸,只有缺了莲蓬头的热水器……
没有了可以晾晒衣物的阳台,只有可以放一盆植物的露天窗台……
没有了日照充足的向阳客厅,只有被对面新建大楼挡住多大半的日光……
所有她想要的一切都被简陋而粗鄙的设备替代,唯一真实信息的大概就是“安全的居住环境”。比起对面新建的豪华公寓楼,她找的这栋公寓简直就像史前建筑,绝对没有小偷会来观光。安全系数,百分之百……--||
凌玲对着新家目光呆滞的逡巡了几分钟,又到门口的看了看门牌号,确信无疑是自己即将生活的地方,仰天长笑了几声,低头开始整理行李。
不管怎么样押金都交了,事已经成定局,她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权当是花钱买教训,让这件事成为她踏上社会生活的第一块垫路石吧。
东西收拾到一半,她突然接到了顾晨的电话,他心急火燎的说顾惜不见了,问顾惜有没有和她联系过。
凌玲安慰顾晨不要急,脑子里努力想着顾惜可能会去的地方。她和顾惜虽然各自都了解彼此的过去,却对爱好这一类的问题相谈甚少,她能想到的地方也只有顾惜约她去过的那间西餐厅。
凌玲打车赶到餐厅门口时餐厅已经临近关门时间,服务人员正在收拾餐具。她扶着玻璃窗向里面望并没有看到顾惜的影子,于是沿着街边漫无目的的走着。
原以为找不到人的凌玲却意外的在一家酒吧门口看到了身形与顾惜相似的身影。她快速的追上去,在女孩没有进入酒吧前拦住了她。
突然挡路的凌玲让醉酒的顾惜顺着惯性就向前倒去,凌玲强撑着顾惜的身体掰过脸来确认了她的身份后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拖着顾惜上了一辆出租车,又通知了顾晨让他到她家去集合。
一路上,顾惜醉意朦胧的在车上折腾,翻来覆去的乱动,司机生怕她一不小心吐在车上,从座位下面掏出几个塑料底给凌玲以防万一。
凌玲一边护着顾惜不让她磕到头,一边努力想要听清顾惜嘟嘟囔囔的话语。
在她断续的自言自语里,凌玲听到了“臭男人”“死陈宸”“情人节”几个词,心下一想就明白了顾惜是为了什么而喝的烂醉如泥。
当顾晨赶到凌玲家时,顾惜已经安稳的躺在凌玲的新床上睡着了。
顾晨看了看在卧室里醉的一塌糊涂的妹妹,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不是小惜第一次为那个男人喝得烂醉了……上一次是在圣诞前夕,她兴致勃勃的买了蛋糕和火鸡去找他,结果连面都没见到就被保安赶了出来,如果不是酒吧老板打电话给我,她估计就要喝死在那里了……”
顾晨可以再任何事情上保护她照顾她甚至是溺爱她,唯独在感情方面无法帮她选择带她受过。每次看她为了男人傻巴巴的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事后又黯然神伤的独自喝酒,他真的是毫无办法。
在凌玲眼里一向是温柔体贴的好哥哥顾晨此时却弯腰低头的坐在那里,对妹妹的自伤行为无能为力。她的内心涌动起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为了这对兄妹,为了顾惜做些什么,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明天还要工作的顾晨不得不先行离开,把顾惜暂时先放在凌玲这里,凌玲豪爽的答应了。送顾晨离开后,凌玲回到床边把睡得不安稳的顾惜叫醒。
几声呼唤后,顾惜惺忪的睁开了眼,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凌玲。
凌玲扶起她问她为什么借酒浇愁,顾惜自顾自的呢喃,上句不接下句。
凌玲又换了个方式问她陈宸是谁,顾惜嘴里不清晰的反复重复着几句咒骂,凌玲诱导似的问起陈宸的身份,顾惜暗自嘟囔着,从她口齿不清的话语中凌玲隐约听出了“天成集团”几个字,上网一搜就搜到了陈宸的身份——天成的总经理。
顾惜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睁眼就是一个不认识的地方,脑袋也因为宿醉疼得厉害。她的第一反应是被人拐骗了,掀开被子发现衣服完好,她又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在看到床头柜上摆放的一个精致相框里裱着凌玲的照片后,才踏实下来。
凌玲按照网上的方法熬了一碗醒酒汤,尝了尝觉着味道可以接受就端着碗向一墙之隔的卧室走去。碰巧顾惜从里面出来,凌玲见她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就知道定是头疼的厉害,主动把汤送了过去。
顾惜脸色苍白的看着碗里黑乎乎的黏稠液体迟迟不敢下口,凌玲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有放什么奇怪的东西,她才半信半疑的喝了下去。
下午,凌玲打车把顾惜送回家,顾惜让司机把她俩放在离公寓不远的一个超市,带着凌玲在超市里买了一堆鲜肉和蔬菜才回到公寓。
凌玲让顾惜躺在床上休息,她去准备晚饭。
当她打开冰箱时,发现冰箱的冷冻柜里被塞得满满的,根本放不下新买的肉。她学着母亲以前的样子,把所有的肉拿出来解冻,分块又重新放进冰箱,才终于腾出了足够的地方新的食物。
上面的冷藏室也被各种罐头和速冻食品占满了地方。凌玲把那些快到保质期的罐头腾出来,把剩菜剩饭倒掉,然后又摆进了新买的罐头。
凌玲看着那些装着不同肉的一个个罐头,想象着原本新鲜的猪肉、牛肉、三文鱼在腌制后被分放进固定形状的罐子里,密封后一放就可能是六个月。在这六个月里,肉质的改变和味道的降低是与日俱增的,当它再被打开时,原来的鲜美还能剩下几分呢?
凌玲打开了一个快要过期的三文鱼罐头,里面是几条被腌渍得黑乎乎的鱼干和一层厚厚的豆豉酱,她撕了一小角肉放在嘴里,咀嚼的半天也没有吃出来一点三文鱼软而甜鲜的味道,嘴里满是豆豉咸涩的口感和鱼肉烂碎的肉末儿。
今天,她终于尝到了罐头的味道:咸咸的,软烂的,带着苦涩的新鲜气息。
就像现实生活带给她突如其来的落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