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洪水

陆家的餐厅是中式的装修风格，和那些讲究华丽的土豪家庭不一样，陆家的家学渊博，陆行简本人也很有品味，他选择用简单的实木桌椅再配上漆雕家具来点缀这栋别墅，显得整个空间格外沉稳有格调。

今天是“一家三口”第一次团聚吃饭，桌旁有一樽百合花瓶，陆行简占了主座，言芙就带着“儿子”坐在他的左手边。

桌上的菜品卖相都不错，言芙放开了手脚吃，反正不吃白不吃。但是言良荣小朋友是个有骨气的老同志，他决定搞事

满桌都是嗟来之食，这样下去不得了。他得想个法子让闺女赶紧离这男人远点。要不然的话，渣男嚯嚯了他的闺女怎么办？！

搞事1：明确闺女的志向。

“妈妈，我听说你最近要考公务员，是吗？”

稚嫩的童音中满是天真无邪。

言良荣小朋友眨巴眨巴眼睛，无敌可爱动感光波，卖萌发射！

言芙正在喝酒，闻言差点呛着了。

公务员这三个大字，简直是心头滴血的经历啊有木有！

亲爸真不愧是亲爸，哪怕活了两辈子，也照样满脑子想着催她去考公！

陆行简看了她一眼，平和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你打算考什么类型的公务员？”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给了她一股嘲弄的感觉，好像在笑话她的智商根本配不上梦想。

大爷的，看不起我是不？！

好歹她上次考文职笔试是过关的，只是面试太紧张被刷下来了！

言芙立即道：“我打算考本地的警察。”

陆行简“嗯”了一声，但莫名的，她觉得这个“嗯”字中的嘲笑意味更浓。

言良荣小朋友做了个漂亮的总结，“那太好啦，妈妈，到时候我要亲自送你去参加考试！你一定要好好努力哦！”

言芙：“……”

亲爸，您是担心女儿临阵当逃兵不成？！

言良荣小朋友搞事2：渣男，听说你囚禁了原主是不是？听说你虐原主的身心是不是？那监狱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他抬起胖乎乎的小手，夹了一筷子肉肉，摆在了陆行简的碗中，再问道：“爸爸，我之前都没有听妈妈提到过您的工作，您是做什么的啊？”

陆行简当然不会对五岁的儿子有所防范，直截了当道：“爸爸是做外贸生意的，一般都是进口和出口高档的珠宝。”

“那爸爸你卖的珠宝是什么牌子的啊？”

“怎么，你对爸爸做的生意很感兴趣吗？”陆行简发觉这孩子的口齿特别清晰。

言良荣小朋友的大眼睛眨呀眨，小天使一样可爱道：“不是，我只是常常在电视上看到一些打假的新闻，记者叔叔说，很多珠宝都是假货。”

陆行简随口道：“爸爸不卖假冒的珠宝。”

“那爸爸，假冒珠宝是什么样子的呢？”小娃娃的目光格外“求知若渴”。

“这个需要爸爸公司的鉴宝师去鉴定。”

言良荣小朋友不甘心这个答案，他假装无意地问道：“那爸爸，你们公司有没有假的珠宝啊？我想看看假珠宝是什么样子的。”

“我说过了，爸爸不卖假珠宝。”

……

言芙乐得看亲爸跟陆行简套话，老刑警的套话水平还是不赖的。

短短一顿饭的时间，言良荣小朋友已经把陆行简的生意经套了个大概，包括他有没有制假走私偷税。

但陆行简一整套的说辞下来，没有任何破绽可循。

他的珠宝生意都是正经的外贸，双手干干净净，信誉度才是干奢侈品这行的保证。

吃完了饭回到卧室，言良荣小朋友的脸色就变了，他直接对着墙骂了一句：“草，这小子还挺滑头的！”

萌力值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恨不得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的正气凛然。

呵呵，卖萌？吃我法制铁拳！

这才是小朋友天使外表下的大爷心态。

言芙不禁吐槽道：“您老平时主管的是刑侦，又不是经侦。经济侦查和审讯犯人这种事呢，是审讯科和经侦办的职责。您就别操心从陆行简生意上找茬了，咱们干点别的有意义的事情吧！”

“那你就好好准备考试，考个警察，有了正经工作之后，我们就离开这个家！”

孤男寡女，不得不提防。他亲手养大的宝贝闺女，根正苗红的好闺女，说什么也不能交给这个渣男！

言芙点了点头，“爸，您别操心我的节操问题，我有我的底牌。”顿了顿，“不过呢，咱们先得解决白萱萱的问题，才能安全离开陆家。”

“白萱萱是谁？”亲爸疑惑脸。

哦对了，她还没跟亲爸介绍过这位恶毒女配，这才是他们父女两目前面对的主要敌人。

陆行简起码没想过伤害他们，但是白萱萱把他们当做非除不可的对象。那么，他们父女二人得先将这个恶毒女配给铲除掉，才能平平安安离开陆家开始新生活。

关于怎么解决白萱萱这个恶毒女配，言芙已经想出了一套计划来。

这一招叫做借力打力。

她打算借用陆行简对白月光白棠棠的感情来调查白萱萱

8年前，男主角陆行简的前女友白棠棠死于一场意外，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一场意外。

但看过小说全文的言芙知道，那件案子的背后有很大的隐情。

其实，直到小说的末尾才有只字片语提到了一件事：白棠棠的死，隐隐约约有线索显示和她妹妹白萱萱有关。

所以，言芙要做一个大胆的预测：或许白棠棠的那起意外是人为造成的，案子的凶手和她妹妹白萱萱脱不了干系。

“什么案子？！”

听到她提到了案子，亲爸立即来了精神。

言芙仔细回忆了下，“这件案子说起来还挺玄乎的，和小说当中的一次洪灾有关……”

8年前，豪门名媛白棠棠居住在本地郊外的一栋临湖别墅内。

那一年的梅雨季节连绵不断，多次闹起了洪灾，本地水库里的水位也快要到达警示水位。

白家的别墅就在水库边上，当时白棠棠独自一人生活在那里，周围都是富人们的别墅区，约莫有七八十人居住在那个小区内。

梅子黄时雨持续了整整两周，但当地的水库水位还没超过漫堤的临界点，所以管理方一直没有下达居民撤退的预警。

白棠棠和富人小区里的其他居民一样，以为暴涨的河水只会在堤坝里徘徊，毕竟他们城市的防洪堤都是水泥混凝土浇筑的，外表看起来坚固无比，居民们根本没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直到梅雨天的最后一次洪峰过后，当人们以为汛期快要结束的时候，那堤坝忽然毫无预兆地崩塌了，瞬间吞没了下游的富人小区。酿成了全国震惊的一桩惨案。

“白棠棠死在洪水里，那小区里的居民……一半都没能活下来。”

“事后的调查显示，水库的一段堤坝发生了塌方，而塌方的原因是撞击上了一艘运沙船。”

“运沙船？”言良荣若有所思，“是从上游的码头飘下来的？”

“嗯。警方的报告是说，当时水库上游码头的一艘大型运沙船没有系好锚，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这艘大型运沙船脱了锚，撞坏了码头的护栏，顺着水流顺势而下。而且在塌方的那个地段，由于地理环境落差等因素，运沙船以很大的速度撞上了堤坝，结果发生了塌方。”

她看过书中关于白棠棠死因的调查，水坝发生局部塌方之后，在短短的十分钟之内就豁出一个大口子，几亿立方米的水流顷刻泄了出来。

“白棠棠是来不及跑的那些受灾居民之一，所有人……包括陆行简，都觉得这是一场意外。”

看起来倒是挺像意外。雨夜—大风天气—脱锚的运砂船，一切巧合仿佛上天之手，将灾难的发生因素糅合到了一起。

言良荣思忖片刻，提出了几个问题：“运砂船既然离开了码头，怎么不见其他船只去追？一般这种大风加暴雨的天气里，都有工作人员在码头留守的，水上派出所去哪里了？”

“这个么，得看详细的调查报告才知道内情，”言芙笑了笑，“老爸，作为一名还没上岗的待业人员，我这个未来的女警察能打听到这些消息已经够厉害了，你不能要求女儿天生是个福尔摩斯吧？”

“我来做福尔摩斯，你来做我的助手华生。”言良荣正襟危坐起来。

关于几十条人命的洪水案，竟然跟陷害他们父女的那个白萱萱有关系。

他这个干了三十年警察的老刑侦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方鬼祟在草菅人命！

父女两人商量好后，言芙开始按部就班和陆行简谈判。

其实他们分开了五年，彼此都觉得对方的面孔很陌生。

晚餐过后，各自占据沙发的两边，看起来像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因为某种不可抗拒力，才会勉勉强强出现在一起。可是终究彼此的心隔着很远，丝毫没有接近的痕迹。

陆行简的眸光依旧冷淡，他没有朝她看，只是端着茶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语气中明显带着疏离和居高临下的气势。

言芙心中吐槽，要不是他们父女两人被恶毒女配追杀，还真的不想待在这里。

她稳了稳心神：“我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依旧淡漠。

言芙缓缓道：“我知道，我这种身份卑微的人，即使生下了儿子，也不能嫁给你的。”

“哦？”陆行简挑眉，似乎默许她有这种自知之明。

言芙解释道：“我现在所拥有的最大资本是青春美貌。但如果一个女人只把以色侍人作为最大的依傍资产，那么这个资产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贬值。你是个生意人，自然知道对于一项会不断贬值的资产，最好的拥有方式是短期的凭租关系，也就是俗称的做小三或者情人，而不是花一生的资本去购入这项资产。”

陆行简默了默，这几句话说的很有水平，倒是不像他印象中那个言芙会说出的话。看样子分开了五年，她也成熟了许多。

他对她的话有了点兴趣：“所以？”

“所以，我的交易就是：我替你做一件事，做到以后，我要带着儿子离开你家，你不可以阻拦我们。”

她根本没有打算依赖陆行简，趁着调查白棠棠的案子，最好跟陆行简立个条件，免得他白白占了便宜。

“……”陆行简沉默片刻：“怎么，你还想跑？还是我这里呆不惯？”

“你总要结婚的，我不能带着儿子叨扰你太久。”言芙很明白。

陆行简颔首：“那说说你的筹码？”

“我发现了一件事。”她语出惊人：“你的前女友白棠棠的死有蹊跷，名湖水库溃坝案另有隐情。”

！！！

错愕的目光顿时从这个男人身上生出。

事关白棠棠，陆行简一向的冷静和自矜被打碎了，他勾了勾唇，语调也有些激动，“什么蹊跷？！”

“白棠棠是被人害死的。”她指了指自己，“而我过去的五年一直在关注这件事，调查也有了些线索。”

“什么线索？！”

陆行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道。

言芙只和他谈条件：“这个么……我只问你，如果我可以还冤死的白棠棠小姐一个公道，那你可不可以放我们自由呢？”

“你得拿出让我信服的说法来。”他陆行简不是好忽悠的人。

“你得先相信我，让我的调查启动起来。”她也不是那种好商量的人，更重要的是她明白：“你在乎的永远是白棠棠，而不是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女人。你怎么忍心让白棠棠她枉死呢？！”

言芙是替代品，他的挚爱只有白月光。

……

沉默，但是这沉默的时间也不长。

比起轻若鸿毛的替身情人言芙来，白棠棠才在他心中重若泰山。言芙说的对：他不会让白棠棠枉死。

“好。”

陆行简答应了她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