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方明楠几乎是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眼里的表情复杂的令她看不透。
    “豆浆是热的，要不要喝？喝了跟阿姨说声对不起，你还是好孩子。”她坐在了他的身边动手拉了拉他的手臂。
    方晓凡一手接过豆浆想也没想就朝曹诗诗扔了过去。
    女人一声惨叫后，那杯豆浆的盖子脱落下来淋了她一身。
    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桐雨在震惊的同时抓紧了方晓凡的手臂，眼神则观察着方明楠。
    他太任性了！这脾气火爆的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不喜欢的人和东西是要也不要！
    与方晓凡迅速的动作一样的是方明楠，他的手掌也像没经过大脑一样朝着方晓凡光滑的脸蛋落了下来。
    “啪！”
    曹诗诗原本惊的站起来身体因为这一巴掌声音僵在了原地。
    赵云跺了跺脚后咿呀的叹了一声气，想过去方晓凡那边又不敢，于是好说歹说将曹诗诗扶了出去。
    没有一点意外的，方晓凡又哭了起来，只是没有声音，那眼泪就跟滴了眼药水一样一直往下掉，一串一串的，桐雨只是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痛的跟打结似的。
    “方明楠！你气疯了也不能打孩子！”她的声音划破了寂静了客厅，两手将方晓凡抱到了自己怀里护着，对于他的怒气视而不见。
    他的眸子红的像血，脸庞刚毅让人想起了尖利的铜器，那握紧的拳头在隐隐的发抖，青筋乍现，他连孩子都打了，打女人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童桐雨！你马上滚出去！”他的声音更是惊雷一般让桐雨的身体震了一下。
    “现在不滚！他的脸都肿了！方明楠，你变态！”桐雨紧紧的抱着方晓凡的身体，方晓凡挣扎了一下要她走，她却抽出了一手将桌上的一杯水朝着他的身体泼去。
    “如果你要泄气你打我好了！”她快速的说完将整个身体挡在了方晓凡前面。
    客厅一下子又静了下来，可她的身体明显在战栗着。
    “爹地，我知道错了……我去给她道歉，你别打奶妈……”方晓凡张着口说着违心的话，声音小的让人心软，那妥协的语气与他的性格截然不同。
    他每说一句便在童桐雨的手臂上咬一口……她感觉到了疼，锥心的痛。
    她穿的是一件长袖丝光衬衣，面料很厚实，却被他的泪水湿透进了心里。
    “童桐雨，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他拿手弹了弹身上的水珠后起身一手穿过童桐雨的腋下将她的身体拉了起来。
    男人的力气大是一方面，在他碰到她身体的头一秒，她便松开了方晓凡。
    “不要！爹地！不要打她！不要！我考第一名……你不要打她！……”方晓凡急的一手抓着童桐雨的手腕不肯松开。
    桐雨倔强的仰头看着他眼里所有的愤怒和火光，不察觉有眼泪从眼角偷偷掉了下来。
    “你知道我不怕痛……如果你还想打人发泄，那你打我，如果你现在稍微清醒了一点，那你好好对晓凡，我走。”
    她刚张口，发现声音里有了鼻音，这才慌张的伸手抹了抹眼角。
    “爹地，我不要奶妈走，我不要她走……我以后再也不调皮了，我都听你的，你不要赶奶妈走！……”方晓凡快速的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走到了方明楠腿边，像往常撒娇一样拉着方明楠的裤腿。
    方明楠看着他脸上属于自己的杰作，那半边脸上全部红肿了起来，就连他说话也变了音。
    几时萌生过动手打他的念头，他曾经以为，就算方晓凡杀了人了，他也不会责怪他，在脑海里，甚至就没有出现过打他的念头，可是刚才，他轻而易举就动了手。
    他终于松开了手，桐雨的身体骤然一轻，朝后面沙发跌坐了下去。
    “儿子，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方明楠忏悔般的弯身将方晓凡抱了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红肿的脸后，方晓凡吃痛的将头扭向了一边。
    他竟没有了停留，直接抱着方晓凡绕出了沙发朝里面走去。
    方晓凡不甘心又有点害怕的在方明楠耳边喊，“奶妈……”
    “童桐雨，马上滚！”男人的声音里有一抹残忍的决绝。
    事情并不像方晓凡想的那样，他的撒娇他受的苦不但没有得到方明楠的同意，反而将童桐雨推的更远。
    桐雨在听到他的话后，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她在方家的日子提前结束了，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想要的，所以她开心，开心的不知道说什么。
    “奶妈不要走！……”方晓凡惊恐的叫声让桐雨正要踏出方家大门的脚停留了一下，她擦干了眼泪后揉了揉脸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后才慢慢朝他转过身。
    “你放开我！放开！我要跟奶妈走！……”方晓凡真的造反了，他四肢并用的开始在方明楠怀里又踢又踹。
    桐雨本来都平静下来的心情一下又被撩拨的支离破碎，眼泪也控制不住的布满了脸庞，模糊了视线。
    他们扭作一团在远处又喊又叫，可是她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一切都变成了遥远的梦幻。
    “晓凡。”她的心神已经不在身体里了，她的声音也飘渺了起来，她在笑。
    只是仍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奶妈，你不要走！”方晓凡的声音比路边的乞丐还要可怜几分。
    “我要走，我要过很好的生活，比跟你在一起还好……你不要试图阻拦我，我很快就会忘了你，我走了。”她笑着将那些句子念出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应景这个词很假，人的一生有那么多离别愁苦，天气只有阴晴雷雨，遇上心碎又恰好雨的几率不知道有多大，不是老天长了眼，只是迷信。
    回到家后，她大病了一场，发高烧的时候，脑子里震荡的都是方晓凡的那声‘奶妈’。
    为情所伤不太准，她只是淋了一场暴雨，恰逢秋天开始发威，于是拖了近半个月才好起来。
    这半个月除了她苍白消瘦了，她的妈妈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又是一个平常的日子，童美云做好早饭后童桐雨刚好洗漱整齐出来。
    “妈，我想出去找工作。”桐雨坐下来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童美云摇了摇头，“你卡里不是还有钱吗？就留在家里吧，找工作的事今年过完春节再说。”
    女人说的漫不经心，可桐雨却第一次感到她老了。
    她什么也不要，就想要她留在家里陪她，这让桐雨更加不安，童美云的意思更像，时日不多，不要浪费，让桐雨陪她走完人生最后的一段。
    “妈，我要找钱给你治病，不管钱怎么来的，你都听我的好不好？”她没有去接童美云递给她的饭碗，而是伸手抱住了她的脖子，“妈，我从小就跟你相依为命，如果你不要我了，我一个人怎么办？……你不知道，你活着对我有多重要，你不要这么狠心……”
    她说着说着，眼睛湿濡了起来。
    “不要靠男人、不要出卖灵魂……童童，这是妈妈活了这一辈子才悟出来的道理，否则等你老了，会后悔、会后悔的呀！”童美云一手扶住了她的头，一双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那一层老茧刮的她眼角更想流泪。
    “妈不能陪你一辈子，可是如果你不坚持自己的原则，错一次错两次，等我走了，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桐雨放声的哭了出来，哭了好久好久，连心也哭的无力了才被童美云按到了椅子里。
    天气越来越凉，白天黑夜的差距也越明显。
    一天周末的时候，外面的天亮堂堂的，肖凌和于爽早早的就来了童桐雨家中蹭早饭，即便她们觉得早，实际上童美云早就收拾了碗筷。
    “算了，蹭不成早饭让于爽请吃午饭，阿姨，要不要跟我们几个小年轻出去逛街？”肖凌一手勾搭这童美云，在三个人中间，就肖凌最小，行为举止也最嘻哈。
    “你们出去玩我就不去了。”童美云说完又看向桐雨，“你别老用人家的，晚上别回来太晚。”
    桐雨点头后于爽和肖凌立刻拉着她出了门。
    这还是桐雨从方家出来后她们第一次聚会。
    之前是不敢去找她，因为她和豪门沾了些边，处境不同了，加上方明楠那号人物不是一般人能惹的，所以也一直不敢跟她联系。
    “桐子，是老大让我们来接你的，说是贼想你了。”于爽从冷饮店里买了三盒冰激凌，递给了肖凌一盒后，桐雨刚要接，于爽却白了她一眼，“不是给你的，给老大的，你感冒刚好还想吃冰？活腻了吧！”
    她说的有道理，桐雨笑了起来。
    “我发现我越来越蠢了，都跟不上你们的思想了，早知道是老大请客我就不带钱了。”
    “切！你找打！”肖凌一手抢过了她的挎包翻了起来，“让我瞧瞧里面都有什么好东西？！”
    肖凌一定有做贼的天赋，她翻包的技术炉火纯青，首先就是看最隐蔽的里袋，而且她运气超级棒，一开里袋就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哇！套子！”肖凌将一盒蓝色包装的东西拿了出来看了一眼又递给了于爽，“桐子，你过的蛮快活嘛！走到哪儿做到哪儿是不是？还是方大公子**旺盛？你给我们说说？”
    桐雨看着那蓝色的盒子立刻拧了眉，一手抽回来后打开了包装盒。
    “你别反应过度！这里是大街，你还要不要脸了？”于爽惊慌的将她拉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口，于是继续看桐雨的反应。
    “这是晓凡放我包里的，被他扎了洞的……”桐雨眼神发直的看着那被做过手脚的东西，思绪又被拉回。
    她是怎么了？还忘不了那段虚幻的梦吗？
    方明楠是个神话，方晓凡也是，他们的世界跟她有着天壤之别，他们无限制的对她嘶吼命令，在他们看来全部是理所当然，甚至觉得那是你无限的荣耀，他们习惯了被人尊捧着。
    那种高姿态桐雨不反感，那是他们的环境照就的，他们的确理所当然的享受一切。
    如果他们不在同一地平线，她或许会喜欢他们的外表，将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奉为至理名言，可一旦有了实质的关系，那种自卑感是抹不掉的，她只是芸芸众生中再平凡不过的俗人，他们的理想抱负，她远远无法考虑。
    这种自卑会让所有的感情都变质，即使他们相互贪恋彼此的外表，但时日一长，总会看穿，心灵无法共鸣，问题永远存在。
    两人看见她的表情黯淡下来，于爽立刻将她手里的东西丢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