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因

走出问询室，已经是凌晨四点半。

赵婧雯打了个哈欠，眼睛因为长时间高强度集中注意力而酸痛得厉害，但她一刻都没有耽搁，带着刚刚的笔录上了四楼重案大队的地盘。

会议室里，法医室的江翰，痕检科的唐岩都在，还有休假的明韬，似乎就等着她了。

她招呼了声，“来搭把手。”

离她最近的小丁和蓝鸣立马起身，一人一半接过她抱着的文件放在桌上。

赵婧雯释放了双手，伸了个懒腰，“终于都问完了，可给姑奶奶我累死。”

陈颜佳麻溜地递了一盒牛奶给赵婧雯，“雯雯姐喝个牛奶补充体力。”

赵婧雯笑着接过，“还是我们颜佳会疼人，谁娶了你那可就是好福气。”

陈颜佳嘻嘻笑着，“那是。”

“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开会。”

小会议室里，有一个和学校里的多媒体教室一样的板，不同的是学校里的是黑板，而他们的会议室里的是白色的写字板，中间的两块可以移动，推开里面是一个液晶显示屏。

白板上，明韬趁着赵婧雯他们了解情况的时候，做了一个简单的案情梳理，贴了冲洗出来的照片，核心是齐明宇。

明韬拿起桌上的红外线笔摁了一下，白板上出现了一个红点，红点落在齐明宇的照片上，明韬清了清嗓道：“市里对这个案件非常重视，要求我们尽快破案，因此大家要做好加班的准备。江翰，由你开始做情况汇报。”

江翰站起身，走到会议室最前端的写字板面前，拿起放在卡槽里的细长教棍重重地敲了敲死者的照片说道：“由于死者的家属不同意做尸检，我也只能通过观察死者的尸体体表变化特征和测量肛温的结果判定死亡时间，但这也足够了。尸体体表有多处徒手伤，伤痕有生活反应，全部是生前造成的。通过伤痕瘀青淡化程度可以判断形成时间应该是三天前左右，伤痕主要集中在腰腹部，全都避开了要害。另外在死者的左右手臂上都发现了大量的针孔，经过毒检确认死者两年之内没有吸毒。”

“没吸毒手臂上那么多针孔说不通吧。”小丁提出疑问。

“这倒没什么，生病或者是注射练习这类都可能出现大量的针孔。”

江翰继续刚才的话题接着说，“死者在死亡前出现了呕吐，腹泻等症状，符合砷化物中毒的特征，因此我们对从死者衣物上提取的呕吐物和排泄物进行了毒化分析，呕吐物内的砷化物含量远超致死量，可以确认死者的死亡原因就是急性砷化物中毒。”

“死者的口腔有几处轻微的糜烂，鼻腔内并未检测到砷化物的残留，推断中毒的方式是口服。”

“急性砷化物中毒主要分为两种类型，死者属于急性肠胃型，这类中毒者几乎是在中毒后几分钟到数小时内死亡，结合死者体内的砷含量以及死亡时间，我推断死者中毒的时间大概是在下午的两点至五点之间。而众多砷化物中，三价砷与无机砷的毒性较大，无机砷不溶于水，三价砷就是我们最熟知的三yang化2砷，俗称石比霜，无臭无味，外观白色霜状粉末，微溶于水，混在饭菜或者是饮料中根本无法发现。”

通过前面一大堆的专业分析和解释，江翰给出了他的结论：“我认为这个案件是一起投毒谋杀案，但不能排除误食的可能。”

“为什么排除自杀？”

江翰解释道：“砷化物中毒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不仅会出现恶心呕吐腹泻等症状，口内还会有金属味灼烧感，四肢痛性痉挛抽搐，呼吸麻痹等症状，只要发现及时就医死亡率并不是100%。”

“一个真正要自杀的人选择这种毒药的可能性很低，不想自杀选择这种毒药就是遭罪，砷化物属于国家管制化合物，费尽心机弄来砷化物又不想自杀，还不如吃两片安眠药来得舒坦。”

蓝鸣听完江寒的分析，心里更有底气了，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江翰又补充：“你们最好期盼齐明宇不是误食，不然接下来的走向只会更加恶劣。”

这种案子比凶杀案更难搞，比起连环凶杀案，投毒可怕之处就在于能造成大规模死亡，远比连环凶杀的危害大，连环凶杀受害人还有机会逃脱，投毒根本就避无可避。

江翰分析完，现场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一方面他们希望齐明宇是误食，一方面又希望就是冲向齐明宇来的，可不论是哪个方向，都不可掌控。

唐岩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说道，“齐明宇身上的伤我知道是怎么形成的，我是目击者。”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腰腹这些伤是丘肖阳揍的。”

陆远泽和明韬对视一眼，又看向唐岩，“你很了解丘肖阳？”

唐岩和众人解释道：“我和他是警校的同学兼室友，关系非常好，毕业以后一起进的市局。”

这点陈颜佳的资料上没有提到，因此明韬不知道丘肖阳和唐岩的关系。

陆远泽问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岩自知没有必要隐瞒什么，要想为丘肖阳洗清嫌疑，一五一十把事情得原本经过都说清楚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肖阳从国外回来，我们几个在警校时关系特别好的兄弟约好在凤凰路117号风貌酒吧给他接风洗尘，当晚在场的不仅是我，还有隔壁禁毒支队的何卫和省厅的赵兴亮。地方是何卫订的，但我们都没有想到齐明宇那晚也在，更没想到齐明宇会主动过来招惹肖阳，当时他的话说得很难听，我差点都要动手了，被肖阳拦住，他自己将齐明宇教育了一番。”

明韬皱起眉，“所以当时齐明宇到底说了什么？才能引起众怒。”

“大概意思说丘肖阳是个克星，克死全家这一类的。”唐岩现在说起来依旧很气愤，“八年前齐家的那场大火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吧。”

众人点了点头，这在八年前是一个大案，当时引起的社会上非常大的轰动。

丘肖阳的奶奶宋春兰是国内比较早的出国留洋的医生，六十年代至九十年代时期是整个西南地区最好的西医大夫，经过她手救治过的病人有万人之多，对于西南地区医疗建设作出了极大的贡献，当时很多老百姓自发去碧螺湾悼念。

“齐家不像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齐浩天为首的天皓集团和丘晟麒为首的麒麟地产虽然是堂亲的关系，但他们并不亲密。商业上是竞争的关系，私底下没什么往来。齐明宇以碧螺湾游轮爆炸案做话头刺激肖阳，当时那个场面简直人神共愤，肖阳忍无可忍才出手教训齐明宇。”

唐岩说完停顿了一小会儿观察其他人的反应，随后才说出自己的专业方面，“通过现场痕迹鉴定并未发现有任何的可疑之处，可以确定那里就是第一死亡现场。足迹和指纹上并没有什么发现。”

蓝鸣接着唐岩的话，“物证对现场和包间进行了仔细的搜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物证，对于采集过的证物正在做化验，目前还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详细的检测报告明天早上可以拿到。”

“倒是在监控里发现丘肖阳在死者死亡之前与死者发生了冲突，由于卫生间内没有安装监控，我们也无法得知卫生间内发生的事情，通过监控画面可以得知，在死者死亡前丘肖阳独自一人走出了卫生间，而死者再也没能离开。鉴于他之前与死者发生了严重的冲突，且具备作案动机，我想申请搜查令对丘肖阳的住处进行搜查，并且将它传唤到局里配合调查。”

“怎么就具备作案动机了？”

唐岩忍不住出言质问，“丘肖阳要想杀齐明宇绝对不会选在厕所，附近都是监控，这么明显的破绽，他曾经作为一名优秀的刑侦警察，不可能不知道齐明宇尸体被发现后他就是第一个被警方怀疑的对象！我说句不好听的，他要杀齐明宇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要雇个专业杀手，制造一场车祸都比这个强，他不缺这个钱。退一万步来说，如果肖阳亲自动手，几乎不会给我们留下把柄。”

唐岩连续用了几个不可能毫不客气地反驳了蓝鸣，语气态度之强硬，让初来乍到的蓝鸣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唐岩还想继续帮丘肖阳说话，被明韬截断，“都冷静一点，这个案件无论怎么调查，丘肖阳都不可能被绕过，哪怕他不是凶手，该有的例行调查还是要有的，就凭他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他也应该被调查，唐岩你的资历比我还老，应该清楚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认为他不是凶手，那就找到真正的凶手！而不是在这里比谁的嗓门大，态度更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