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对我很好

山下，一辆suv停在警车不远的地方。

看到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山上下来，车门打开，车里的人出来。

明韬愣了一下，丘肖阳怎么会在这里？他看向走在后面的唐岩，眼神中带着质问。

唐岩转移视线不与他对视。

丘肖阳快步地走过来，县里的派出所民警拦住了他。

“我有话问他。”丘肖阳看着明韬说。

明韬点了个头，民警让开。

丘肖阳站在赵航面前，冷冷地问赵航，“齐明宇对你不好吗？”

“他对我很好。”赵航有些伤感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害他？”丘肖阳质问。

赵航摸了一把脸，山里很冷，他的手冰凉，“我没想害他的。”

丘肖阳冷笑，完全不相信赵航的话，“你没想害他？那你为什么要给他下毒，但凡你对他有一丝愧疚，你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看到他死在厕所里，感觉特别爽吧？”

“不是的······”赵航捂着脸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要他死的。”

“那你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直到他死前，你有那么多机会的，你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

丘肖阳冷冷地说，“我来告诉你吧，你嫉妒他没有你优秀却被人捧得高高在上，而你自己却被人忽略。年幼丧父，母亲改嫁后，继父对你的母亲屡次施暴，年幼的你无力反抗，造成你逆来顺受的性格。像你这样的人，总是会幻想着自己能成为一个强大的人，让别人臣服于你的脚下，用自己的伤痕换你平安长大的母亲去世，让你原本就不牢固的世界坍塌，工作上的挫败让你的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地破灭，内心的恶魔战胜了你。”

“不，不是这样的，你什么都不懂！”赵航痛苦地嘶吼着，声音在山间回荡。

“在你的心里认为父亲的去世是你悲剧人生的开始，于是你让那些人为你的悲剧人生赎罪，可你胆小懦弱不敢亲手杀死他们。你的父亲死于砷化物中毒，于是你想到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当你第一次用你亲手所制的毒药杀人的时候，你看到了他濒临死亡时向你求救的模样，让你的内心感受到了掌控别人生死的快感，于是你开始计划杀死每一位导致你父亲死亡的人，也包括那些没有为你父亲伸张正义的人，在这个过程中，你用毒的剂量开始精准。”

“我相信你原本的目标不是齐明宇，而是潘美云，你是想让齐明宇中毒将潘美云从国外弄回来给她下毒，可当你看见齐明宇临死前难受的模样，你突然改变了心意，就那么看着齐明宇死去。警察找上你，让你有了危机意识，你知道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被警察抓住，所以你才会趁夜去他家给潘美云和齐浩天下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讨厌你，讨厌你！”赵航的笑声逐渐地尖锐，疯狂，刺耳，到最后扑着向前，嘶吼着想要去伤害丘肖阳，他无比讨厌眼前这一张完美得无懈可击的脸。

民警们将他紧紧地拽着，让他始终无法靠近丘肖阳。

丘肖阳一步都没有动，略微感叹的语气说，“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其实不过就是一条可怜虫罢了。”

丘肖阳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双手顺势插进裤兜，看起来散漫又放松，“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潘美云和齐浩天都活得好好的，被我救了下来，开心吗？”

“啊——”

刺耳的叫声再次传来，赵航尖叫着往前扑：“我要杀了你！”

“杨海，你谁都杀不了。”

丘肖阳冷声说，“无法为你的父亲伸张正义，也不能保护好你的母亲，在弱者面前耀武扬威，面对强者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奉上自己的膝盖。”

丘肖阳后退了两步，潇洒转身。

“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在赵航的喊叫声中，丘肖阳开着他的suv绝尘而去，只留下一阵轰鸣声。

明韬下令，“押上车，回市局。”

唐岩想往后面警队其他人的车里坐，被明韬点名，“唐岩，上车。”

唐岩在心里祈祷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

盘旋的公路上，唐岩始终不敢看明韬的脸色，也不敢和他说话。

“唐岩，是你告诉他地址的吧。”明韬厉声质问，“作为一名警察，你的原则呢？”

“我要受一些处罚。”唐岩道。

明韬从后视镜里看了唐岩一眼，那张脸上，分明就没有认错的觉悟！要是有下次，保证他还敢。

“替我给丘肖阳道声谢。”

唐岩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要道谢你就自己去，我可不帮忙，这是我的原则。”

明韬：“······”

他们确实应该感谢丘肖阳，如果不是丘肖阳及时安排人去齐浩天家看看，这座城市就会再多两具死于三氧-化二砷的尸体，而他们警方将会被正义使者喷成筛子。

成功将赵航缉拿归案，一众警员们都松了一口气。赵航坐在审讯室里，和上次来警局时的状态完全不同。

上次问他话的警察气得跳脚，“上次问话的时候，他表现得还一脸单纯，没想到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其他的警察纷纷同情地看着他。

“为什么要杀齐明宇？”明韬问。

赵航的手指插进发隙，低声轻喃，“我没想杀他的，我没想杀他······”

“可结果就是齐明宇死了。”明韬冷冷地说，“你若不想他杀，为什么要给他投毒？”

赵航的眼泪滴在桌上，“······我只是想让他稍微地难受一下，让他感受一下砷中毒的痛苦。如果不是他外公在林山县开化工厂，就不会出现化工厂泄露，也就不会死那么多的人。我爸也就不会死，我也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们逼我的。”

明韬冷漠地看着他，继续问：“为什么要下元村的村民几名村民下毒？”

“他们都该死！”赵航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极为地扭曲，“我爸去世后，我妈带着我去找律师想要给我爸讨回公道，他们收了潘文的钱，告诉检察院说我爸明知道那些水有毒还去喝，还联合保险公司污蔑我爸骗保。我已经对他们很仁慈了，没有给他们的家人下毒，哈哈哈哈。”

明韬依旧会冷眼看他，每一个杀人犯都会为自己杀人的行为作出辩解，他从不同情杀人犯，也从不会轻易地相信杀人犯所说的话，他只相信证据。关于赵航父亲的死，当年承办这个案子的丘晟麟也给出了结论，卷宗他已经看过，没有任何问题，警方作出的一切判断，都是基于所掌握的证据。

赵航对于自己的犯罪事实以及犯罪行为供认不讳，制做□□的工具在宜信化工厂，齐明宇喝过的咖啡也在学校的垃圾回收站里找到了，咖啡杯上面检测到了赵航的指纹。根据赵航室友的回忆，赵航不小心打翻了齐明宇的咖啡，于是将自己的那一杯给了丘肖阳，而在咖啡杯里发现了三氧-化二砷的残留物，进一步证实齐明宇中毒的来源就是这杯含有三氧-化二砷的咖啡。

就此证据链齐全，这个案件就此结案。

这个案件并不复杂，但明韬还是有心结，如果玉湖分局能早点将他们手里的案子上报，齐明宇说不定不用死。

赵航会变成今天这样，源于他青少年时期的悲剧，母亲改嫁以后，他们母子的日子过得并不好，继父极度的大男子主义，经常家暴他母亲，甚至会连他一起，年幼的他无法反抗，在母亲的委曲求全之下长大的他一次又一次目睹了继父的家暴行为，从而让他将这一切的不幸都怪罪于父亲的离世，而导致他父亲中毒死亡的源头就是宜信化工厂的砷化物泄露。

明韬到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十分清晰的面孔，就在不久之前赵航老家的山脚下，丘肖阳也说过同样接近的话。

丘肖阳······一个极度聪明的人，仅仅是几句话就攻陷了赵航的心理防线。

明韬甚至能想到他在做警察的时候，意气风发的模样，一定非常地耀眼。只是现在在他的身上，明韬没有看到一丁点儿警察的影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啊。

明韬说不清自己对这人是抱着一种怎样的态度。丘肖阳给他的感觉是一个十分矛盾的人，似乎极力地避免与他们警方接触，却又要帮着警方侦破案件。

从警这么多年，明韬和最穷凶极恶的罪犯过过招，仇家自然有不少，但他们讨厌自己，都有他们的理由，明韬不知道丘肖阳讨厌自己的理由是什么，对于这一点他真的非常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