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尘皱了皱眉。
“今夜,你爹恐怕都自身难保,为了不打草惊蛇,你这边不会有人保护,你回家吧。”男人掐掉了烟头,他说道:“听说你有个小女朋友,怎么办?”
在沉寂于黑暗的阴影中,梁风疲惫的声音传来,他说道:“她应该没什么危险吧,就这样吧,正事要紧。”
夏尘睁开如山般沉重的双眼,有雪花,在他的瞳孔中随风飘舞,美轮美奂。
十分钟后,小巷边的公交站台处,夏尘在公共板凳上坐下,他看着手机屏幕,嘴里道:“你好啊。”
旁边的男人双肩一颤,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
“不要激动,你看,我只是个大学生。”夏尘笑了笑,解释道:“请你保持平静。”
尤岸掏出烟盒,颠出一根烟,火光闪过,他满足地吸了一口,说道:“干什么,小兔崽子?”
夏尘说:“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我走。”
尤岸弹掉烟灰,说道:“讲。”
“你认识梁开民多久了?”
尤岸把香烟插向板凳,狠狠地拧了几下,他说道:“你该告诉我,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夏尘说:“对于我们心知肚明的那件事,有太多人参与其中,正义的一方,不止一股势力,邪恶的一方,也不止一股势力。
也许有四股?五股?甚至十股?每个人都在做自以为正确的事情,但是结局却不会按照任何人的思路发展。”
“那么你代表谁,来这里和我说话?”
“我自己啊。”夏尘笑着站了起来,他揉了揉脖子,忍不住说道:“刚才打了一架,一身是伤,你要不要来试试?”
尤岸“呸”了一口,转身离开。
夏尘拿出手机,看到了一条来自梁风的未读短信。
“夏尘,为了你家人的安全,希望你到此为止。”
夏尘笑了一下,平静地把手机塞回裤兜里,一步一步踏在雪地上。
他一路向东,走向那黑暗的最深处。
2011年1月1日20时30分,环安市刑警支队大院院内,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轿车缓缓停稳。
谭鸿推开车门走入雪地里,仰望着眼前通体灰墙的办公大楼,他有些憧憬,有些惆怅,最终通通化为一声叹息、一抹苦笑,消逝在黑夜里。
开发区分局地处环安市东南郊区,虽然顶着开发区的名号,但绝不是一个富庶的区域。
相反,仍旧处于开发状态的这块土地,常年被雾霾和灰尘笼罩,到处都是新建楼房的工地和修路造就的坑坑洼洼,可谓人迹罕至。
因而,就算已经顺利进入党委班子,局里的很多民警依旧对这位开发区分局的局长没什么印象。
当着便服的谭鸿带着秘书大步走入支队会议室的时候,一众民警齐刷刷地看向他,却没有谁主动上前来接待。
谭鸿就站在人们视线的焦点里,平静如山。
很快,支队的一位副支队长闻讯赶到,他走到谭鸿身边递出右手,道:“谭局怎么过来了?这边马上开会,乱糟糟的。有什么事我们到办公室说吧。”
“你们梁支队呢?”谭鸿握住对方的手,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火气。
副支队长有些尴尬,解释道:“这个……嗯,梁支队他还在办公室写东西,不方便出门迎接。要不谭局先到我那里坐坐?”
谭鸿冷哼一声,道:“好大的架子。”
明明是冬季,副支队长仍是出了些冷汗。他抹了抹额头,心里泛起了嘀咕。梁开民和谭鸿私交莫逆可谓是人尽皆知,那今天这两个人闹得是哪出戏?
谭鸿环顾四周,见一干刑警都老实了很多,道:“好,好,好。他不来,那我过去找他好了。我倒要看看,他要写什么东西!”
言罢,谭鸿转身就走,副支队长拦不住他,干脆掏出手机给梁开民拨打电话。然而,电话铃声响了一下就被挂断了。
副支队长拿着手机的手僵在耳边,脸色一变,道:“一个比一个神经,我不管了。”
推开办公室的门,谭鸿直奔端坐在书桌之后的梁开民而去。而在他的背后,秘书目不斜视地关上门,如年画上的秦琼般板着脸守在门外。
“来了?”梁开民的嗓音有些沙哑,语调依旧平平。
“来了。”
谭鸿瞬间恢复了常态,他熟门熟路地烧水沏茶,悠然自得地坐在了梁开民的对面,道:“老梁,你的要求我都做到了。现在啊,会议室里的那帮小伙子们都是一头雾水呢。”
“没办法啊。如果让其他分局局长知道是我主动交给你逃犯信息的,他们肯定会杀了我的。你这么来闹一闹,锅虽然是你背了,但功劳也是你们分局的。总之,你不会亏。”
梁开民摘下眼镜,他看着谭鸿说道:“今天晚上,支队173名在编民警有160人在会议室集合了,其他13人因为休假或者病假无法到场。”
“你这是把家底整个搬出来了,恐怕不只是为了演一出戏给他们看吧?”谭鸿问道,“你现在能给我交个底吗?你手里到底有多少逃犯信息?”
“42人,环安市及周边地区有35人,这35人也就是我们今天的目标。”
“35人?”谭鸿惊愕道,“太多了吧?我现在能动用的警力只有100人,这里面已经包括不少老民警和女民警了。我算了算,最多也就抓25个逃犯吧。”
“吃不下吗?”
“吃不下也要吃!”谭鸿皱眉道,“你确定不能用辅警?”
“对,不能。”梁开民语气坚决,不容更改。
“好。”雷厉风行如谭鸿者向来不爱废话,道:“我的这100个人,25辆警车都已经准备完毕了。
目前,他们都被我以元旦安保应急演习为由召集在分局会议室里了,随时可以出发。”
“我会安排150名刑警支队民警配合抓捕任务。”梁开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公函,道:“还有50名左右的特警。”
谭鸿站起身接过公函,可他却没有看上一眼,道:“老梁,这和我们说的不一样吧?你的这些安排又是什么意思?”
梁开民摇了摇头,没有解释,只是道:“相信我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