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莱歇斯底里地低吼道：“为什么？”

“王智晨随身携带了炸弹，在他试图炸死警察之前，我的一名同事开枪射杀了他。”梁开民微微颔首，没有和文莱对视，他低声说道：“这些信息你早晚会知道，我现在就直接告诉你吧。王智晨一死，你们的很多罪行都死无对证了，对你们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是谁？”文莱用双手狠狠地砸击着桌面，吼道：“是谁？！”

梁开民交叉的十指猛然缩紧，道：“他的名字，叫做夏尘。”

半个小时之后，梁开民和夏尘分坐在一辆轿车的后排两边，各自望向车窗外。轿车没有运行，驾驶座也没有司机，在数名特警的守卫下，这里成了夏尘和梁开民单独会见的空间。

“我听局长说了，很感谢你证明了我的清白。”梁开民酝酿着措辞，慢慢地说道：“而且，今天晚上你救了尤岸和我的妻儿，我更要感谢你。”

“是吗？”夏尘转过头看着身边位高权重的男人，声音苦涩至极，道：“我一直很崇拜刑警，尤其是刑警支队的支队长。可是他现在一边说要感谢我，一边把我说成了杀人犯……”

“作为一名预备警官，你的行为是合法的。”梁开民抬高声音，纠正道：“如果不是你还没有加入警籍，我会立刻为你申请一枚三等功的勋章。”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说是我？”

“我们抓到了在场的三个杀手之一，他没有看清是谁持枪，但明确地供述自己听到了枪声，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王智晨，并且指认在现场看到的只有你和尤岸两个人。所以，杀死王智晨的人，不是尤岸，就只能是你。”梁开民解释道，“如果说是尤岸的话，作为卧底的他会受到最狠毒的报复，而与此同时，他也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入狱服刑。作为刑警支队的支队长，我无法看着一名……”

“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我吗？”夏尘颤声道。

“我考虑过你，夏尘。”梁开民看着夏尘的双眼，问道：“面对这样的选择，你一定会选择自己背锅，不是吗？”

是看着救命恩人尤岸入狱、被杀，还是自己背负这些？夏尘不得不承认，他将会如梁开民所预料的那样自己背负这一切。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清楚，“一切”这两个字到底有多么沉重。

秋天的夜，天色漆黑如墨，偶有飞鸟划空。西风卷落墨，打着旋地在人行道上纵横，更添了几分凉意。一辆墨绿色的公交车缓缓驶向车站，等候在此的人们凭借着各自的经验对停靠时车门的位置进行预判，摩肩擦踵地涌向一处。一个穿着运动衫的男人把叼在嘴中的香烟扔到地上，笼罩在兜帽下的双眼冷静地观察着乘客们的情况。当选定好自己的目标后，他捏了捏右手中指和食指的关节，随后一个跨步挤进人群里，再通过一小步一小步的位移贴近最终的目标。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一振。男子立刻驻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在站台另一侧，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回头瞥了一眼，见同伙已经撤离，便对怀里的孩子嘟了嘟嘴，神态自然地消失在人群中。

当公交车车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夏尘也已经走到了公交车站台上。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人的目光，机警地举目环顾四周，见并无什么可疑人员，便径直走向人行道上的自行车停放点了。而与此同时，正走向这条街面上一家酒店停车场的梁风和陆姚恰巧也走到了这里，三个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相遇了。

尽管内心震撼不已，但表情上依旧没有变化的夏尘，沉默地看着对面的两人。梁风身材修长、体型匀称，他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更显英挺。而当陆姚出现在夏尘眼中的时候，他脑海里似有若无的那个影子突然炸裂成无数碎片，取而代之的，正是眼前令人惊艳的美丽女人。

她柔顺的发丝在额前中分，露出了洁白如玉的额，遮不住光彩迷离的眼。比身上白裙更纯粹的雪肤带着淡淡的红晕，让夏尘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吹弹可破的美妙手感。他不动声色地咬着牙，慢慢挤出一个疏离的微笑。陆姚也笑了起来，仿佛寒冬之后大地复苏，满园春色尽皆绽放！

她抬脚、落步，左脚脚腕上的小铃铛发出小小的声响。这在平时都难以察觉的轻微声音，如今却如同炸雷般一下一下向着夏尘的心境猛烈地轰击着，将他自以为水波不兴的心脏刺激的狂躁又哀伤。

梁风看着陆姚果决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当那个曾经在梦中折磨过自己无数次的身影一点点靠近的时候，夏尘记忆深处的那个女孩仿佛也复活了。她携着如樱花飘零般琐碎而梦幻的记忆，如刀如剑，对着夏尘的心脏肆无忌惮地劈砍着。夏尘面沉如水，静静道：“好久不见。”

陆姚在夏尘身前三米处站定，而梁风也及时跟了上来。作为曾经的舍友，梁风的表现要镇定的多。他开口道：“好久不见。”明明在同一座城市的同一个行业工作，一直走精英路线的梁风在毕业后再也没有遇到过在基层工作的夏尘。两个曾经相处四年、共历生死的男人时隔数月后的重新相见，居然无话可说。

“你在这里做什么？”陆姚冷冷地问道。

夏尘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自行车，没有正面回答陆姚的问题，讲道：“我在车站派出所工作，这里是我下班的必经之路。”

陆姚“哦”了一声，就听夏尘问道：“你们呢？”

梁风以目示意，道：“我的车停在这个酒店停车场了，来取车的。”

夏尘抬起头仰望着酒店的高楼，轻声道：“这里啊……嗯，那还挺舒适的。”

“是啊，这附近也就这家酒店还像点样子。”陆姚暗一咬牙，对梁风说道：“你们老同学交流完了的话，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