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说出这样毒的话,是因为恨还是对他的考验,在我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是这样想的。
当时看见他们在床上缠绵的那一刻,我的确很想杀了他,可是幸运的是他逃脱了我的魔掌,而现在我内心虽有痛恨,却对他已经没有杀意。
他的哭声戛然而止,眼里没有恐惧,反而生出了笑意,握住我的手微微紧了紧,“如果我可以和你在一起,我愿意!”
我的手莫名的颤抖了一下,继而稳了下心神,浅浅地笑了下,“好,既然你愿意,我回冥界一定带上你!别难过了,起来吧!”
我起身扶起他,他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思宇,你不恨我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恨不恨他,或者说恨他又有多么的恨他,只是心中已经死寂一片,再也感受不到痛了。
“你知道那次我被绑架,是谁指使的吗?”我在他怀里平静地问道。
“思宇,真的不是月熙。”
我推开他的怀抱,抬眼凝视他,“是你昨晚身下那个女人,”徐宁目露惊恐,放在我背部的手渐渐的滑了下来。
我沧然地笑了下,“她不止一次想要杀了我,所以如今你回到了我身边,我想她生命尽管快要走到尽头,也会找机会除掉我。”我拉起他的手,弱弱地笑了下,“在我没有出院前,希望你能保护我的生命安全,我把我的余生就交给你了。”
话落,我缓缓在他面前一划,他的魂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无声无色的世界里,寂静漆黑,是一种煎熬,比冥界还要恐怖可怕。我只有凭手的触摸去感知身边的亲人,他们想对我说什么就在我的手心里写,我想吃什么、想做什么也只能在他们手心里写。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是我现在的日子,这日子无比煎熬。我不知道时间,看不到黑白,我的眼里只有黑。曾经想在这个美好的人间待的时间越长越好,可是现在,我一天都不想待下去。
我在医院里平安地度过了一个月后,家人办理了出院手续,徐宁陪着我回了老家。
他就这样跟我回家,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好家中的矛盾,即使我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实话,本来就想他陪着的我,也没有必要问,这些事都是我管不着的事。
至于彩依,在我住院一周后,妈妈在我手心写下:彩依患了白血病,你们的血型匹配,救救你的好姐妹。
彩依的病是我以命换来的,我怎么可能救她呢?好姐妹?就算是我的亲姐妹,我也不可能救她,我要叫她活活的被病魔给折腾死。
我不否认,自己心里有些扭曲,然而我沈思宇不是吃素的,任人欺负,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这是我的本性,谁对我好我知道,我会加倍的对他好,但是谁负了我,我也不会轻饶他。
我在妈妈手心里写下:我不会救她!
妈妈的手在我掌心里一颤,握着我的手,写:你的亲……
我赶紧握住手,扁起嘴要哭:妈妈您不要思宇了……
妈妈赶紧将我搂在怀里,不停轻抚我的背。我知道妈妈也哭了,她在不停的安慰我,可是我什么也听不见。
我给徐宁打过招呼,我不会救彩依,如果他真的爱我,就不会同意我的亲生父母动我的身体,欺负我一个又聋又瞎的人,让医生强行移植我的骨髓,我的表哥也是绝对不会同意,我想彩依杀我的事,徐宁为了我的安全,他依旧说给表哥。
在医院期间他们轮流守着,我很安全。
出院一周后,徐宁向我求婚,我答应了他,我们在老家举行了婚礼,我想彩依得知一定会口吐鲜血。然而我心中却是苦涩的痛,我对她付出那么多的爱都付诸东流,让人不恨都不行。
回到老家,亲生父母来求过我几次,我都紧紧握住拳头,不去感知他们要求我的事,无路家人如何劝慰,我都没有答应他们的苦苦哀求。要救彩依我做不到,我没有那么大度。
我的心被她伤透,对她已经没有感情可言,我不会救她。
我与他们见面已经是我做到最大的大度,是我念及在他们生育我一场,才在他们每次来时,都不会拒绝见他们,至于别的我不会答应。
黑暗无声的世界在拥有了快乐后,过的也是有声有色的,转眼我的死期临近,我不得不提前向他们告别。
在我死亡时间到来的前一天,我向所有的长辈磕头拜谢,谢谢他们二十几年对我的养育和恩惠,我沈思宇无以为报,只能磕头跪谢。
晚上,我以灵魂的方式,去找彩依。
她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毫无血色,曾经莹润的肤色,如今惨白如纸,唇干裂布满一道道血口。残忍的化疗,让她一头长发一根根脱掉,就如她的生命迈入了终点。
我的死期就是她的死期。
彩依,我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上,又一起离开,从我们遇见,我就拿你当亲姐妹看待,可是在你心中,你有没有那我当一天的好姐妹?
床上的她痛苦地呻吟了起来,两个医生跑进病房,我的亲生父母比我最初见时消瘦了不少、苍老了不少,他们看着即将离世的女儿悲痛不已。
奔波了大半辈子,跑遍大江南北,只为找到丢失的女儿,如今找到了自己的两个女儿,面临的结局又是两给女儿的同时死亡。心中悔痛不已,问自己,难道这也是因果报应?
定定地看着二老,泪水潸然而下,心痛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回到老家,勾出徐宁的魂魄,与他坐在顶楼聊天。这是我第二次以灵魂的方式见面。
夏日的夜很清凉,我抬头仰望满天的繁星,有一颗特别的亮,我靠在他肩上,指着那颗最亮的星星,“徐宁,你看,那颗星星很亮!它应该就是我的本源,它在召唤我回去了。”
他没有说话,漆黑的眸子里笼罩着一层伤痛,一眼不眨地看着那颗星星。轻语问:“你明天会带上我吗?”
“不会。”我语气平静无波。
他的声音变的暗沉:“可是你答应过我,会带我一起走。”
“当时我心里对你有恨,说的胡话。”我坐直身子,看着他,“我已经杀了彩依,不会再杀人了,何况你我忍不下那心。”我又靠在他肩上,“我走后,不要再想我,忘了我,重新生活。”
他沉默了下来,我继续道:“我死后,你把我的尸体带到深山里,那里有一个美丽的湖泊,你把我放在竹排上,放进那湖里,让我的身体慢慢消失,我不要被埋葬,我害怕黑。”
第二天我再也没有醒来,我死于2013年7月8日,教官7月9日一早就赶到了我家,来送我。
无名接我回了冥界任职那一刻,我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和无名的赌注其实就是一句气话。
我、无名、岳景初本是地狱三个好友,我是司命鬼君,为轮回者写命,无名审判鬼君。岳景初为阴阳执行官,自由行走在阴阳两界,执行阎王爷下派的任务。
千年的相处,我爱上了岳景初,可是我虽为司命鬼君,可以给别人写命,却不能给仙君写命。
有一年仙界的一个仙君要下凡历劫,按理来说仙家下凡投胎历劫,本不会经过地府,可是这位仙君的灵魂却走进了冥界,他带着投胎转世的令牌要我为他写命。我并不知道他是仙君,我看了他的前世,为他写了来世的命,因为他前世是个山贼,杀人无数,所以他的后世被我写的惨不忍睹。
这件事发生不久后,当我被绑起来押到阎王爷面前时,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错。我给一个仙君写命,写了转世的他百病缠身,被爱人背叛,膝下无子,孤独终老。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被那个仙君给耍了,他或许在仙界活的无聊,再要给自己编出一段前世来,想去人间受苦,而他的亲人却不同意,然而事情已经成为定局,无法改变。便害我要去轮回历劫被自己爱的人给打死。
我轮回,自然少不了当时帮我求情的岳景初。
晚清时期,我们一起投胎转世,投在了一户大户人家,只不过他是大少爷,我是他家的丫鬟。这样的身份我想是主要犯罪者是我,所以我的命运很苦逼。
我命运被写的如此苦逼,一定和那个仙君的情人脱不了干系,这一世和徐宁的相遇,说不定她也在从中做了手脚。我这是一步错,步步被人恨!
明国年间我们一前一后离世,我被岳景初一枪给打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不知道。
当我回到冥界,却发现没有岳景初的身影,而脖子上多了一颗绿色的珠子,那颗珠子是岳景初在人间时送我手链上的一颗珠子。
为什么轮回历劫后,就没有了他的音讯?我等了他百年,寻找了他百年,依然寻不到他的蛛丝马迹。
为什么我看不到我死后的景象,看不到他死后的景象,我就看不到他去了哪里。
无名告诉我岳景初有可能魂魄已经不再三界之中,但是我不相信,我认为他在杀死我后,内心无法接受跟着寻了短见。他的灵魂没有回地府,而是又投胎转世,所以我找他百年都没有结果。
于是我主动向阎王爷提出再次轮回转世历劫,我们曾经有约定,一定要在一起,我想我在凡间能感应到他的存在。
这样做的主要目的是能寻找到岳景初的灵魂,因为我听有位仙君说,只要带着他的信物就会找到他。我决心要去凡间走一遭,然而无名却不答应我这样做,我两争执一番后,下了一个赌注,给我十八年的时间我一定会找到岳景初,要是找不到他,我回来就嫁给他。
他当时只是冷冷一笑,没有多说什么,送我去了阳间。
经过一番痛苦的轮回,我依然没有找到岳景初的灵魂,可是我找到了一个和岳景初相似的人,然而他的灵魂没有岳景初丝毫的气息,他不是岳景初的转世。
我一身黑袍立身于酆都大门口,心中无限惆怅。身后脚步声响起,伴随着清冷的声音:“那个赌注还算数吗?”
我眉头微微皱了下,没有去看他。他自顾地轻笑一声,“知道你不会作数,”他漫步走在我身边站定脚步,眯眼看着前方缭绕的青烟。“不过,我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岳景初,他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
我侧脸看向他,他似感受到我投去急切的眼光,缓缓转过脸来,神情淡淡:“你脖子上的那颗珠子,他的灵魂被一直囚禁在里面。”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缓缓拿起珠子,一眼不眨的看着泛着绿光的珠子,吐出了四个字:“怎么可能?”诧异的神色落在他身上,“你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