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就去联系了他?”尚婉婉问。
“是啊,我就去找他了,他说先给五万,如果女儿回来了,再给五万。我本来都已经打算给钱了,可是又有人来联系我,说他也有路子,而且只收四万五,还说跟那个要价五万的,其实托的是同一批人。
我当时想,我也没钱,能便宜点当然好。没想到,过了两天,还有人陆续找上我,有说四万的,还有说三万的,我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刘阿姨说。
“那最后你找了谁?”尚婉婉问。她没想到,这个二次诈骗的手段已经泛滥成这样,竟然还搞起内讧了。
“我还是找了最前面那个,因为那个是家属推荐的,贵点就贵点吧,钱没了可以再挣。”刘阿姨无奈地说道。
“然后呢?”尚婉婉觉得,这事肯定还没完。
“钱转给他了,女儿的信息也发给他了。可是一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刘阿姨说,“前两天跟我说可能事情比较棘手,我女儿在里面不太听话,所以谈判有困难,叫我再打两万过去。
我哪还有钱啊,能借的亲戚都借遍了,一起送外卖的小伙子也都借遍了,他们看我可怜,多给我点单子做做,可是工资要到月底才能结,可是不给呢,前面的五万也白给了。”刘阿姨痛苦地说道。
“刘阿姨,你给我看,你把钱转给谁了,八成是骗子,包括在群里发儿子回来的那个人,我觉得他们很可能就是一伙的,等交通事故处理完了,我带你报警去。”
尚婉婉气愤地说道。刘阿姨这样跟亲人离散的人已经这么可怜了,骗子这是杀人诛心啊,连一点点做人的底线都没有了!
刘阿姨解锁了手机屏幕后,直接递给了尚婉婉让她自己看,尚婉婉一看直接傻眼了,刘阿姨的手机里一个一个的群和联系人,个个都打着能帮忙找女儿的幌子想骗刘阿姨的钱,她简直是掉进了骗子窝。
“阿姨,这些人,你都跟他们有联系啊?”尚婉婉吃惊地问道。她觉得很有可能是刘阿姨把女儿的信息给了第一个“能人”。
他又把信息给卖出去了,所以铺天盖地的人找上门来,都想从这个已经被伤害的体无完肤的妇人身上再分一杯羹,真是一帮吸血鬼!
可令尚婉婉没想到的是,刘阿姨同时还在接触着一个人,一个号称能帮她打官司,要回钱的“律师”。
在一众声称可以帮刘阿姨寻回女儿的人中,这个“律师”借着另一个由头出现。他号称自己是“法律援助专家”,专门帮助一些贫穷的人打官司的,只收取很少的成本费。
刘阿姨在接触了那么多人之后,她当然也知道其中不乏是冲着骗钱来的,所以“律师”的来信让她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律师”非常“贴心”地帮助刘阿姨分析了她之前遭遇的情况,告诉她应该要提前与那位“能人”签订协议,提前商定好多少时间内帮忙找回人。
在找人遇到困难时怎么处置定金、怎么追加钱款等细则,现在的局面非常被动,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律师”说可以帮忙联系“能人”,来跟他补签一个协议。
如果他无法按时履行约定的事项的话,就可以去法院起诉他,讨回之前给了5万块钱。
刘阿姨被这位“律师”一套套的专业说辞唬得一愣一愣的,尚婉婉非常理解那种心情,在一群饿狼之中来了一只善意的羊羔,刘阿姨肯定识别不出来,这其实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阿姨,那‘律师’开口问你要钱了吗?”尚婉婉也是头一回接触这种次生诈骗,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个什么套路。
“他说他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做点公益,法律援助是免费的。”刘阿姨说,她确信,这次碰到的一定是好人。
“那他去找那个‘能人’签协议了吗?”尚婉婉又问。
“他说已经签好了。”刘阿姨答道。
“能给我看看不?”尚婉婉说。
“喏,就是这个。”刘阿姨指着“律师”发来的一张协议。
尚婉婉点开放大看了一下,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的问题,“刘阿姨,那个‘能人’的真名叫什么你知道吗?”尚婉婉问。
“我不知道啊,我一直跟他是有联系的,转账也是通过微信转过去的。”刘阿姨答道。
“刘阿姨,就是说,他这个协议上‘甲方’的名字就是律师随便填的对吗?反正你也不知道他的真名,他胡乱填了一个你也不会知道。”尚婉婉指着“甲方”范大伟的名字给刘阿姨看。
刘阿姨点了点头,“我也没有细看,反正我也不在乎协议不协议的,主要是人找不回来的话,我希望钱能打官司赢回来。”她说。
“刘阿姨,你不能再上当了,这个律师你根本没见过,他发你的律师执照可以是网上随便找的,这个协议,根本就是瞎编的,他肯定没去找过那个‘能人’。
而且那个‘能人’大概率也是骗子,他口口声声说免费,是为了先博取你的信任,最终的目的,肯定是要骗你的钱,你不能再去相信这些人了,一个都不能相信。”尚婉婉用一种非常恳切的语气对刘阿姨说道。
“那,那我该怎么办?什么都是假的,每个人都是骗子,我还能相信谁……”说完,刘阿姨不知所措地哭了起来,一双又粗又皱的手抱着自己的头,整个人一抽一抽地抖动着。
尚婉婉遇到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况,其实很多的受害人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骗了,可是他们总是本能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放,总是想跟命运再搏一把,万一这次运气好呢?
万一真的遇到好人了呢?万一可以追回之前的损失呢?正是这种渺茫到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牵引着他们在这个陷阱里越陷越深。
陈宸隔着三扇大门都听到了刘阿姨的哭声,他知道,尚婉婉最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