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烂命一条

“小苏子，你过来。”

尖锐的声音从江柔房外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苏瑾月刚刚花钱收买过的掌事姑姑月牙。

“姑姑，您喊我。”苏瑾月本着一装到底的态度，弓着腰俯身在月牙身边。

见她态度谦和，月牙满意的点了点头，“娘娘的糕点做好了，让我差人送去给皇上。”

“她们各个手里都有差事，我瞧着你在这边闲着，方才皇上对你也颇具赞赏，这份差事便由你去送好了。”

苏瑾月汗颜，从月牙手里接过沉甸甸的点心盒。

“干得漂亮，明眼人都能看出狗皇帝对我的态度，送一血的见多了，上赶着把人扔出去送一血的还是头次见。”苏瑾月内心暗戳戳阴阳怪气，面上谄媚的笑容却分毫不减。

在这宫里，掌事姑姑就如同景区里的售票员，得罪了掌事姑姑，园里的猴一个都别想看，直接死园外面。

七拐八拐，绕过一群士兵守卫，苏瑾月终于看到了议政殿的牌匾。

现下，她只想赶紧放下这沉重的食盒，然后找个阴凉的地方偷会懒。

只是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通报的人，更别说宫女太监什么的了。

可如果食盒送不到，她回到钟粹宫指不定要挨多少批斗。

这样想着，苏瑾月壮着胆子，直接大跨步进入了大殿。

反正她烂命一条，也不差死这一次了。

议政厅。

“皇叔，你没什么要对朕说的吗？”谢景琰端坐于正厅龙座上，目不转睛盯着淡然自若的谢允礼，“朕已经屏退了所有宫人，皇叔可尽言。”

“自然有。”谢允礼剑眉微挑，神色陡然认真道：“北漠之所以敢频繁进军，无非就是我朝主干兵力都在东方全力抗击慕夏族，慕夏族是一定要拿下的，此刻断不能撤兵北上，但可用缓兵之计，北漠王族有一小公主尚在闺中，北漠王曾有意将公主嫁入皇室…”

话到此，谢允礼微微停顿，意有所指看向谢景琰，“以女子联姻本就是下下策，为表对公主的尊敬，皇上届时就以三媒六聘之礼，迎公主入住月华宫为明妃。”

谢景琰眉头微蹙，神色几番变换后缓慢开口道：“朕不是想听你说这些，朕是想问皇叔，刚刚挡在那个小太监面前，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像苏家大小姐。”

“景琰，你逾矩了。”谢允礼目光深邃而又犀利，仿佛可以看穿谢景琰此刻的内心世界，“苏瑾月早随户部侍郎苏澹死于那场大火中，皇上还是先把重心放到北漠战事上吧。”

“朕可以迎她为明妃，但绝不会给她三媒六聘，就算是中宫皇后，也配不上这样的礼数。”

谢景琰语速飞快，简短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生怕慢一秒会被谢允礼驳回。

三媒六聘，这样的大礼他曾许诺过，此生只会给江柔。

哪怕她不稀罕，那他也一定要给她。

“本王会备好聘礼，三日后启程送往北漠，也会命内务府置办喜衣，皇上只需配合出场即可。”谢允礼慢条斯理的回应着谢景琰，看似客气有礼，实则语气敷衍，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漠之意。

“皇叔，你莫要逼朕！”

“谢景琰，是你不要逼本王，礼是本王送的，算不得你给的，喜衣也是本王命人置办的，你算不上筹办，本王不管你答应过那江柔什么，你一日为君，一日就要以民为重。”

“好一个以民为重，那苏家大小姐就不是民吗？皇叔怎么眼睁睁看着她父亲含冤入狱，看着她葬身火海。”

谢景琰言辞激烈，半分没有身为帝王该有的稳妥模样。

此刻的他，只想抓着谢允礼的软肋，让这个一向喜欢伪装的皇叔露出真面目。

“她是民，君可护民，民亦可为君牺牲。”谢允礼神情淡漠，一双好看的眸子此刻却如同灌满寒霜，让人望而生寒。

“且不说苏家一案尚有争议，单论苏澹身死后牵扯出的越王一案，苏大小姐的死就已经有价值了。”谢允礼微微一顿，继续道：“本王的意思是，必要时，江柔也可这样牺牲。”

“你在威胁朕？”谢景琰眯起眸子，脸色也逐渐阴沉，“别动江柔，朕什么都答应你。”

“你是哪个宫的太监？竟敢擅闯议政殿！”一声严肃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殿内的对话。

苏瑾月绷直着身子，僵硬的转过头与身后路过巡逻的侍卫对视，“钟粹宫，奉命来给皇上送糕点的。”

“议政殿的膳房在那边。”侍卫不耐烦的指向西边的一处房屋，“各宫娘娘们送来的吃食都暂存在那边，赶紧送完离开！”

“是是是。”苏瑾月忙不迭点头，抬脚就要离开议政殿。

只是还没走出去一步，就被人揪住了衣领。

她真的奇了怪了，怎么这里的人都这么喜欢揪衣领。

“又是你。”

背后传来谢景琰阴恻恻的声音，苏瑾月只觉脊背发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刚刚真的没有偷听多少话，只听了个皇帝要和公主和亲。

皇帝不会要杀她灭口吧。

谢景琰将目光转移到谢允礼身上，认真观察着谢允礼的表情变化，想要通过一些不易察觉的动作窥探他的内心。

但他看了半天，谢允礼都是那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让他自己都不由得怀疑，谢允礼突然出现在后宫真的是为了找他议事，挡在这个太监面前也只是碰巧偶然。

“如此不懂规矩的太监，拖下去，杖责二十大板再送回自己主子身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谢景琰越发不耐烦，干脆摆摆手欲让人将苏瑾月拖下去。

苏瑾月欲哭无泪，可怜巴巴的看向谢允礼，“苍天呐，大爷啊！如果能听到我的心声救救可怜的孩子吧！孩子宁愿死也不要被揍屁股啊！我烂命一条，要我命别要我腚！”

“何必对一个太监如此动怒。”谢允礼淡淡开口，嗓音却略带沙哑，似掺杂了紧张的情绪。

谢景琰一瞬来了兴趣，一眨不眨的盯着谢允礼，“皇叔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谢允礼神情淡漠，声线一如往常般清冽，“本王没记错的话，刚刚在钟粹宫见到的也是这个太监，想来应该是和那名宫女一同洒扫西厢房的。”

谢允礼微微一顿，意味不明的看向谢景琰，“本王只是一时对那名瘦弱的小宫女起了怜悯之心，这小太监若是受了罚，那小宫女怕是少不了多担些苦杂役了，这样说来，本王确实管了闲事了。”

谢景琰舌头僵住，不再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谢允礼，随即像做了什么抉择一般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闻言，苏瑾月连忙挣脱开侍卫的禁锢，她刚刚魂都要吓飞了。

“摄政王，你就是我的神，从今天起，我给你提鞋穿裤！”苏瑾月内心狂喊，她是真的感谢摄政王。

刚刚那架势，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可以直接死，但绝不能挨打受罚，死一睁一闭眼的事，受罚那简直就是反复折磨。

谢允礼有些无奈的看着苏瑾月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一时有些摸不透，“御医只说阿月受了刺激失忆，本王怎么觉得阿月有些痴傻了，怎么会想着死比受罚要好？”

“皇叔，你的目光有些过于奇怪了。”

谢允礼身后传来谢景琰阴恻恻的声音，带着些许抱怨，“别以为朕看不出来，你怎么会可怜柔儿，你不过就是想通过这种说辞劝朕放过那个小太监。”

“但是皇叔，你即便贵为摄政王，朕还是要劝一句，即便对方身份是太监，但，断袖之举万不可放到明面上啊。”

话音落，议政殿的门被人从里面狠狠关上，随即传出一声又一声鬼哭狼嚎的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