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国宅

张尚明随手拿走账单，又走回电梯前，电梯正停在八楼，他按了“上”键，却迟迟不见电梯往下，等了几分钟，张尚明差点想放弃改爬楼梯时，电梯门“叮”的一声居然开了，张尚明走进电梯，发现电梯镜子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油压式电梯移动较缓，请耐心等待。”现在大多都是钢索式的，油压电梯几乎都淘汰了，看来国宅老旧，连电梯也不大灵光。他按下“6”，电梯缓缓上移，几分钟后总算到了六楼。

这国宅一层大概有五到六间，每间房的间距大概是三分之二的手臂宽，不过隔音似乎不是太好，哪房在打小孩哪房在炒菜都听得一清二楚，张尚明按着门旁的挂牌找到疯子导演住的三室，铁杆雕花的门一尘不染，很显然是有人居住的，只是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谁。

张尚明上前按了电铃，等了一会都不见有人来应门，他试图拍门想确定是否真没人在，未料手轻轻一按，门居然就开了。

“呃，没锁吗？”

张尚明皱眉看着被推开的门缝，不免有些犹疑，如果推开什么都没有，那就可以直奔医院、问清楚白海锋葫芦里卖什么药；如果推开里面有人，那就是问清楚姓啥名谁、什么来历，最好可以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讲清楚，省得他麻烦；如果推开里面是死人，那就太悲剧了，因为这代表着他得花很多时间去处理这个鸟案子，当然，运气好一点的话，是可以叫地方警局接手的，只是太好运的事情通常落不到张尚明头上。

在脑内经过一阵小剧场交战后，张尚明还是推了门进屋，屋内的陈设一如电视上看到的那种老旧国宅，每件东西脏脏旧旧的，就连空气都有一种陈腐的过时味。

“有人……吗？”进门便可入眼的客厅里，电视机开着、正播一些没有营养的新闻，张尚明跨近屋里，才发现一个男人的背影缩在客厅对角，身体一颤一颤不知道在干嘛。

“喂？”张尚明往前踏了几步，但对方都没有反应，他喊了几声但对方都没有回应，张尚明一手摸上腰际的配枪，小心翼翼的向那人靠近。

“叩、叽……”突然身后的大门被打开，张尚明警觉回头，看见一个戴着黑粗框眼镜的男子推门进来，模样看起来约二十来岁，手里抱着两个大塑料袋，转头又伸手抓了门扣带上：“导、导演、我、我我帮、帮你带、带吃的来、来了！”

“你、你你你、是、是谁？”男子回头放下塑料袋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别人，一脸惊愕。

“你又是谁？”张尚明皱眉看着眼前跟小屁孩一样的男生，印象中他没看到有关这个人的资料。

“我、我喔？”男子指着自己的脸，“我、我叫林、林林郁、郁翔，是、是计时的、的助助、助理……”

“助理？喔，是打杂的吧。”张尚明意会似的点点头。

“我、我才不、不是打、打打杂的！”林郁翔反驳，“我、我我做很……很多、事！”

“好，是助理……所以你是这家伙的私人助理？”张尚明不以为意的挑挑眉，口气敷衍。

“不、不是。”

“又不是他的私人助理，那你是来干嘛的？”

“来、来送送饭啊！”

“靠……重点不是你来送饭，重点是你又不是他助理，你干嘛来送饭？志工吗你？”张尚明揉揉太阳穴，案子已经很雾飒飒了还跑出一个结巴的，光听他说话就觉得累，让人烦躁。

“我……”

“你，你说你叫林郁翔对吧？不用回答！点头摇头就好。”林郁翔话还没出口，就被张尚明给制止。

林郁翔点头。

“你说……你是计时的助理，工读生吗？”为了节省时间，张尚明决定采用问答方式。

林郁翔顿了一下，点点头又摇头。

张尚明双手环胸，眉头锁得死紧，“点头又摇头是怎样？耍我吗？”

林郁翔慌张地摇摇头，跟着又高举右手，却什么也没说。张尚明盯着林郁翔看了几秒，下巴点了一下，“你可以发言了。”

“我、我我是计时助、助理，不不……不是工读生。”林郁翔回答。

“这种事情可以不用计较……”虽然这么说很缺德，但这小子……不是老实过头就是个智障啊！张尚明在心里暗道。

林郁翔皱起脸，瞅着张尚明，然后才不太甘愿的点点头。

“咳、嗯！”张尚明清了清喉咙，“好，你是计时助理，所以是兼差的？”

林郁翔点头。

“跟导演有关系？”

林郁翔点点头，接着又摇头。

张尚明苦着脸看他，“干、又怎么了？”

林郁翔张着嘴、玉言又止，张尚明只好摆摆手准他开口：“我……我我是……是之、之前拍拍、拍偶像剧的助、助理，才认识……识导、导演……”

“偶像剧？”张尚明彷彿听到了关键字，“你说的偶像剧该不会是之前在别墅那拍的那出吧？”

林郁翔点头。

问到此，张尚明的眉目总算有点舒展，面对一件失踪的失踪、发疯的发疯的案子，找到一个还能问话的人真是无比幸运，重点还是自己送上门的。张尚明撇头看了一下那个缩在角落、估计应该是疯子导演的家伙，对于自家屋里出现两个不速之客，那男人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嘴里不知道在碎念什么。张尚明决定先放着，把目光重新转回林郁翔的身上。

“你，过来这里坐。”张尚明一屁股坐下沙发，他敲了敲桌子，要林郁翔坐到他对面去。

林郁翔顺从的点点头，他先把手上的大塑料袋放到门边的矮柜上，然后抓着衣摆怯怯的走到张尚明的对面，张尚明随便抄起桌上的广告纸，并从口袋拿出原子笔、推到林郁翔面前，“会写字吧？”

林郁翔点头。

“好，我问你问题，你知道的就写下来。记得，标题号。”张尚明看着林郁翔，确定他明白自己的意思，然后便开口：“第一题，旁边这个男的是『饭店之路』的导演陈大为？”

林郁翔在纸上标了“1”，然后写下“是”。

“不错嘛，字还满工整的。”张尚明满意的点点头，“第二题，你知道关于那些演员的事情吗？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

林郁翔歪头想了想，便沙沙沙的开始在纸上动起笔杆来，张尚明盯着他写了一会，发现这家伙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不过自己可没耐性跟他大眼瞪小眼，于是又开口：“欸、你这题写完以后，再写第三题，第三题是关于那些演员失踪的事情，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漏。懂吗？”

林郁翔停笔，抬头看着张尚明好一会，然后才点头、继续振笔疾书，张尚明便把焦点转往躲在角落的男人。

那个男人，也就是失踪案的导演陈大为，根据报告上的资料，陈大为今年四十二岁，未婚，算是K台的当家台柱。他所导过的戏收视率都有一定的水平，但最近一两年开有下滑的迹象，加上对手L台近几年全力发展偶像剧，不惜砸下重金，除了跨国寻求重量级编剧，就连K台许多当红演员也被挖角。所以这次的偶像剧“饭店之路”，除了两三个演员，其他全都是半旧不新的菜鸟，也让陈大为的地位岌岌可危，这次的偶像剧才会还没杀青就已经播出部分剧情，甚至不惜大力炒作演员间的绯闻纠葛，企图拉抬冷场已久的收视率。

而这些桥段跟手法，自然都是出自这个导演的主意；为什么张尚明会知道呢？因为他正好瞄到林郁翔在写这一段故事。

“喂。”张尚明蹲到陈大为旁边，“你叫陈大为，是吧？”

缩在角落的男人没有回头，身体仍是一抽一抽。

“喂！我在叫你。”看他没有反应，张尚明便伸手抓住男人的肩膀、将他转向自己，然后几滴液体溅在他的裤子上。

“靠！”张尚明低头一看，裤子上的液体因为渗入布料而呈现暗褐色，他马上就知道那是血液，而且是人血……陈大为手上拿着生锈的美工刀，正在割自己的右腕……张尚明扯掉他手上的美工刀，一手连忙摸口袋，试图找找任何能止住血流的东西，可惜他口袋里除了香烟盒跟刚刚搜刮来的账单，就只有乳胶手套。

“导导导……导演？”听到张尚明咒骂而抬头的林郁翔，看着陈大为的伤目瞪口呆，“怎……怎、怎么、么办？”

“有了！”张尚明灵机一动，他把乳胶手套绑在陈大为手腕上侧，然后扛起陈大为就疾步往门口走去。

“你、你……要做什、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送他去急救，你也一起来！那些纸带着。”张尚明吩咐。

林郁翔吞了吞口水，他看着张尚明，“你、你……到底是、是谁？”

“我姓张，是个警察，负责调查演员失踪案件。”张尚明对着林郁翔亮出外套里的证件，“我命令你跟我一起离开，协助命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