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对我微笑,伸手与我握手。等我坐下后,他指着自己和妻子说:“花医生。”
“叫我名字花统就行,咱们是中药行,不称医生,实在不行叫花大夫。”我回应道。
“那好,花大夫,我是龚年,这是我妻子王小灵。我们结婚三年,开始一年觉得没玩够,打算过一年再要孩子。可是后来总留不住,一不小心就会流产。大医院走了不少,别人说咱们红袖金中药行有内行师傅,我们才过来的。”龚年解释道。
我点头,询问:“流产几次了?”
龚年侧头看向妻子王小灵,王小灵开口,声音带着羞涩和黯淡:“六次了。走路会没,弯腰也会,有一次打喷嚏都那个了。我姐就是护士长,她建议我这两年养养身体,说大部分原因是宫体虚弱导致。可我三十二了,再过三年就算大龄产妇,这才着急。花大夫,你不把把脉吗?”
“稍等,先不急。家里有没有出现过这种事的长辈?”我追问。
“没有,我妈和我姐她们都挺正常的,我姥姥也很正常,家里舅舅和姨妈好几个呢,奶奶这边也没什么事。”王小灵回答。
“嗯,那我帮你把把脉吧。”我最后说道。在昏黄的灯光下,王小灵伸出了她的手。我的三根指头轻触其肤,感受到了一种出乎意料的平滑。
老金似乎又感到了那股熟悉的痒意,他显然还未从上次的惊骇中完全恢复。他蹭到我身边,仿佛渴望分享这奇异的体验,并补充说:“花统,我仔细检查过她的身体,她的血脉流畅,体质强健,理应无碍。”
我微微颔首,收回了手,目光转向了名为王小灵的少妇。我凝视着她的双眼,直至她羞涩地移开了视线。然后,我转向了龚年。
龚年会意,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份医院出具的健康证明。“我不止一次地检查过,她的身体一切正常,各项指标都符合标准,小灵的情况也并无异常。”
我没有接过那份报告,而是左手握住了龚年的手腕,右手向王小灵示意。她有些茫然地将手放在桌上,我便一手按一人。“别动,中医博大精深,流传至今的不过是孙思邈、李时珍等人的冰山一角。我要尝试一些不同的方法,保持安静……”
老金立刻站起身来,向正在打扫卫生的金海玉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通知外面等候的人保持安静。他们三人就这样静静地陪在我身边。
时间仿佛凝固,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我睁开眼睛,望向墙上的时钟,不禁叹了口气,“怎么才过了五分钟,感觉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老金了解我的情况,关切地询问:“花统,查出什么来了吗?”
“查出来了,但结果……该怎么告诉你们呢?”我看着龚年,认为作为男人,他应该能够承受接下来的消息。于是,我沉下脸来,严肃地说:“我们来谈谈,你是否有过一些奇怪的感觉,比如幻觉?比如说……”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问道:“你是否曾在夜晚听到楼上有弹珠滚动的声音?或者,有没有在刚入睡时,突然感觉自己从高处坠落,然后猛地惊醒?”
他的回答很坚定,也很简洁:“没有。”
我沉思片刻,又问:“还有,你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当你在做某件事或经过某个地方时,忽然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但细想却又确信自己从未经历过?”龚年怔了片刻,缓缓地点了点头。
“嗯,二十多岁以前常有这种情况,甚至经常做梦,梦见自己想要攀登一座陡峭的山峰,却始终无法登顶。然后从高处跳下,落地时却毫发无损,但在跳跃的过程中,心脏会承受巨大的痛苦。”
王小灵是他的妻子,此刻听到这些,也不禁有些愣住,而老金则是聚精会神地听着……
我笑着解释道:“这就对了,这种现象被称为交运,通常在年轻时都会有,就像我之前说的,这叫做前生。用迷信的说法,这是一种连孟婆汤都无法抹去的灵魂记忆。”
龚年和王小灵听得越来越迷糊,几乎是同时追问这与他们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我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解释道,“导致不孕不育的原因有很多,一是体质问题,二是没有掌握好时间,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夫妻生活不和谐,多磨练两年就可以了。还有一些我都不愿意提及的原因,这么说吧,你们欠了人家的。”
龚年立刻皱起眉头,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花大夫,你怎么这么说话?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说法。”
老金立刻陪笑,示意龚年稍安勿躁。
我耸了耸肩,看在王小灵也为龚年求情的份上,才网开一面,“信不信由你,记得刚才吗,紫色的不快……门碰到了膝盖……雪糕店胡同口的腥臭野狗……电线上的乌鸦……还有老金大夫女儿的雪白小腿……”
“你说什么?”龚年身体骤然站起,往后退了几步,把椅子都撞到了一边。明明是后腿撞的,他却下意识捂着膝盖,看着我,深深地看着我。
最后,他推开了妻子王小灵,也没有解释自己突然暴走的不礼貌,伸出手握住我的手。
“我信了,我真的信了,帮帮我吧花大夫,花大师——”他竟然要跪下,把嘴里的大夫改成了大师来称呼我。
王小灵紧张地看着龚年,“老公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回事?没事吧你别吓我。”
老金和金海玉脸色也变得蜡黄,都不知道这么戏剧化的变化是怎么回事。深夜的诊所里,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坐吧,别紧张。”我安抚着他们,轻声继续,“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稍微洞察了他的心思而已。”
龚年像被时光倒流般,重归童年的纯真,他随我点头附和:“对啊,小灵,出门前我不是提醒你穿白色裙子吗?那件紫色的,我不喜欢。每次看到他那贪婪的眼神,我就心烦意乱,恨不得把你的裙子丢掉。你看,出门时不小心刮伤了膝盖,现在还有痕迹呢。”
王小灵轻轻吐了口气,仿佛在整理思绪,然后试探性地问:“所以,当你开车经过雪糕店,你是看到了一只流浪狗?”
“嗯。”他简单回答。
“那乌鸦又是怎么一回事?”她追问。
龚年解释道:“上周我在朋友圈看到有人冒险爬高压线,结果被电得焦黑。今天等红灯时,我看到那只乌鸦,就忍不住想象它如果触电会怎样,接着……”
王小灵的表情逐渐冷了下来,“那你看到金大夫女儿的腿,又是怎么回事?”
龚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低下头选择了沉默。
这时,金海玉显然也感到不快,她放下手中的抹布,不再擦拭药柜,径直上楼去了。我连忙澄清:“是雪白的小腿,不是白嫩的。男人嘛,看到喜欢的东西总会多想一些,这没什么错吧?就像我刚才看到美丽的王小灵,心里也难免有些想法,嘿嘿。”
王小灵显得有些尴尬,她想要笑,却又强忍着,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向老金。
“金师傅,这种病,您看……”她试图寻求帮助。
老金摇了摇头,似乎在思考,他的脖子随之轻轻摇晃:“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中医的范畴,恐怕全国上下,只有花统能够解决了。”
无奈之下,王小灵只能再次将目光投向我,她的脸上绷着一抹严肃:“花大夫,刚才那只是个玩笑,对吧?我承认,看到帅哥我也会心动……龚年,你干嘛那样看着我?我说真心话还不行吗?那我不说了,你来。”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龚年撇了撇嘴,轻声说道:“我们两个说的结果都一样,你说吧。”
“好的,花大夫,我们需要支付多少来处理这件事?”王小灵询问。
“关于钱嘛,你们看着给就行。”花大夫回答。
“还是明码标价比较好。”我插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老金。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伸出两根手指。
王小灵眼神微动,犹豫了一下后点了点头:“二百万,有点多啊。”
我心里暗骂老金太贪心,但看到他张嘴解释,我才意识到他说的其实是二十万。
王小灵也明白了过来,立刻摇头:“这个价格不合适,说实话,我们夫妻可以去国外旅游一趟了,那边的医学技术发达,也有灵媒之类的,肯定能找到解决办法。”
我点头同意:“大阪那边有个不错的师傅,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的收费比这个高。就这样吧,按照老金师傅说的,二十万。不过购买东西的钱你们自己出,我给你列个清单。”
老金打开抽屉,拿出纸笔准备记录。我开始报出所需的物品:“需要一百只蜈蚣的前两腿,还有两个魂蛋,不懂的话,去道和县找和记香烛店的老时预定,要提前三个月准备。另外……”
龚年突然开口:“就二百万吧。小灵,听我的,别争了,只要能有孩子多少钱都行。花大夫,这些东西你们自己准备,需要多久?”
我笑了笑,伸手指了指龚年的脸:“你真是个男子汉,但我还价也是男人的本性。这事我帮你俩搞定,二百万好像我在坑你一样。其实,金大夫是外行人,不知道真正的行业内价格。八十万,不二价,先交一半定金,等孩子降生支付另一半。另外,我帮你看看家里风水,保证你一个月内就能明显感觉到进账比以前大一倍。”
王小灵听后高兴起来,和龚年对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喜悦的表情。只有老金对我露出惋惜的眼神,示意我白扔了一百二十万。龚年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带着一丝急切。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语气带着些许不悦:“这大半夜的,你搞什么飞机?”
“我找到那个古井了,真的!”他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
“嗯?”我疑惑地应了一声,脑海里还残留着梦境的余韵。
“你说的那块松动的砖,我找到了,还有那块银制的长命锁!”他的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
我打了个哈欠,心里虽然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对龚年的佩服:“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或许我们应该好好保存它,作为一段记忆。”龚年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也好,毕竟这是你们上辈子的事,留着它,也许能给你们带来一些启示。”
电话那头的龚年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问:“花大夫,你说我们上辈子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