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没推门进去，而是和周秩一起在门口坐下来。
周秩顿时坐如针毡，十五六岁的男孩大部分和父母一起相处时是别扭的，周秩正是猫嫌狗憎的年纪。
当下就要借口回房。
“等等，”母亲叫住了他，周秩疑惑回头，又蹲下来，“您说。”
母亲：“你父亲要杀我，你怎么办？”
父亲要杀谁？
周秩怀疑自己昨晚兴奋过头没睡好，导致现在耳朵出问题了。
他再次确认：“父亲杀你？”
母亲点头。
周秩觉得母亲这是在逗他。
别看他爹长的一副风流浪荡子的模样，实际上对母亲很忠贞。
他爹十几年如一日的给母亲做兔儿灯，还每到三月三就让周秩一个人看家，带着母亲出门去灯会。
平常衣服都舍不得母亲洗，觉得洗衣物伤手，全是送到洗衣女那的。
煮饭也是，除非父亲实在忙不过来，不然就是父亲蹲在灶房煮饭。
更别提时不时从酒楼下工回家，还给母亲买花或者其他零碎小玩意。
耳濡目染下，周秩也幻想着有一天遇上自己喜欢的人也这么全心全意的对人家，像父母一样相濡以沫。
周秩实在不能想象他爹要杀他娘的场景，他爹自己抹脖子还差不多。
“娘，”周秩忍不住为他爹说话，“我爹那性子你还不清楚，他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第二天就能在你面前抹脖子谢罪。”
母亲沉默了。
周秩不知道这两口子最近闹什么矛盾了，但他相信他爹对他娘的爱。
他觉得自己作为家里唯一的小辈，有资格调解小两口矛盾。
“你能感觉到…”母亲冷冰冰的话一下子让周秩又回到了七岁那个夜晚，“我不爱你…”
周秩脸上挂着的笑一下子消失了。
这一刻，他脸上的冷漠和母亲如出一辙。
“你应该也不爱我，甚至讨厌我的…”母亲似乎不在意他的表情，而是有些疑惑，“可你一边害怕我，又一边靠近我，为什么？”
周秩终于知道母亲身上的怪异感从何而来，是那种非人感，就好像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不知名的不懂人类感情的存在。
周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母亲疑惑的表情，最后只说道：“因为你是我娘。”
在他七岁那个晚上被母亲一番话伤的太深，后来父亲带他去隔壁村子给人治腿，正好撞上农妇生产难产，凄厉的嚎叫他听的一清二楚。
那声音饱含痛苦，父亲抱住他，却没捂住他的耳朵，而是道：“你母亲当时也是这样痛苦，才把你生下来的。”
周秩不知怎么的泪流满面，浑身发抖，缩在父亲怀里。
后来，母亲冷漠对他，他便想起那名痛苦的农妇，便一次又一次的忍着灵性的害怕恐惧靠近母亲。
他娘那么辛苦把他带到人世，他该体谅她。
母亲不知道周秩的想法，她看起来仍是不理解，但没再问。
因为房间里父亲和他的故交们出来了。
周秩乖巧的和他们打招呼，“王伯伯，李叔叔，赵叔叔。”
几个叔叔辈对他笑着点头，一个人塞了一份见面礼给他。
父亲把坐在台阶上母亲扶起来，“地上多凉，怎么不进去坐？”
母亲摇头，直直看着父亲，对父亲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
周秩想起画卷上母亲的笑容。
刚刚和母亲的一番话如同阴云，沉甸甸的压在他心口。
他年少藏不住心事，一直到吃饭还心不在焉。
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去找范进商量这操蛋事了。
如果可以重来，周秩绝不会选择出门。
但可惜过往如云烟。
范进自然也知道周秩爹娘的恩爱程度，每次他自己爹娘吵架，他娘都要埋怨他爹，说看看人家周秩家爹。
所以范进第一反应也是周秩在逗他玩。
范进：“讲鬼故事呢？编排你爹娘，你胆子够大啊。”
周秩苦恼的往墙上一靠，长长叹气，“我娘性子冷，遇到事不肯和别人说，他俩要真有什么误会，解都不知道往哪解。”
范进因为刘青的事和自己媳妇相处的别别扭扭的，这种夫妻之间的事他还真没办法给周秩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周秩溜达着去福百记买了糕点拎回家。
一进门，院子躺着一个人，身下一滩血泊，母亲坐在那人旁边，温柔的摸着那人的脸。
地上那人是他爹。
周秩手里糕点掉在地上。
他神色茫然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察觉到院门口的周秩，他娘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笑，“回来了。”
周秩跌跌撞撞的跑到他爹娘身边跪坐下来。
他爹紧闭着眼，胸口一点起伏也没有。
周秩伸手试探性的推了推他爹，没有回应。
“爹？”周秩嗓子哑的厉害，眼眶通红的看向母亲。
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只黑色长虫般的触手穿透了他的胸口，疼痛让他脑子发懵。
他母亲仍在笑，“睡吧，睡着就不疼了。”
周秩张开嘴，吐出鲜血，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沉入黑暗之前，他仍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秩只觉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等他醒来时，他被困在一个容器里。
周围很黑，他动弹不得。
死亡之前的记忆在慢慢复苏。
我要去找父亲母亲，这是周秩的第一个念头。
他努力的不去回想院子里那场景代表着什么。
可在这黑暗里呆的越久周秩越绝望，他根本出不去。
他甚至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有意识是清醒的。
如此情况下，被情绪左右的周秩慢慢冷静下来。
一个疑问占据了他的脑子，是母亲杀了父亲吗？
如果是，到底是为什么，如果不是，那母亲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他突然想起十岁村子里被母亲说是诡物的大牛娘。
母亲也变成诡物了吗？
周秩不清楚，但他愿意相信母亲是被诡物附身才会对父亲动手。
但他离开前，母亲对他说的那些话始终盘旋在脑子。
如果，如果是母亲执意认为父亲要杀她，而动手呢？
周秩眼睛酸涩，他不愿意相信这个可能。
重逢后暗恋对象对我莫得感情了
发疯的咸鱼
2024-04-23 23: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