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即使对方在酒桌上做出什么承诺，也未必能兑现，但自己可以趁机拉近关系，到时候把新镇长灌醉，说不定还能让他写个承诺书什么的。

他自信满满地认为，他们父子三人加起来三斤白酒的量，肯定能把李烨灌醉。

在张佳妄与李烨闲聊时，之前还显得颇为调皮的张二宝却默默地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甚至有些木讷。

李烨看在眼里，心里也猜到了张二宝可能是被张佳妄压制得死死的。

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与他无关。

张佳妄似乎让妻子出去买菜了，不到半小时，厨房里就传来了张佳妄妻子的忙碌声，开始为几人准备晚餐。

随后张佳妄带着李烨等人来到厨房，而李烨和白嵩则一直坐在门口为众人端茶送水。

到了餐桌上，张佳妄父子便开始劝酒。白嵩坚决不喝，他把自己定位为李烨的司机，所以吃饭时滴酒不沾。

张佳妄见劝不动白嵩，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想想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好劝酒吧？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想错了。李烨他们三人竟然都如此能喝。

五瓶酒下肚后，张佳妄的两个儿子都有些不支了，而李烨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吃了两个馒头。

很久之后，张佳妄终于按捺不住，他佝偻着身子，掩嘴疾步走出屋外。

不久，张佳妄妻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张，你还好吗？来，先喝口水缓缓……”

听到这声音，李烨不由得轻轻一笑，他转头看向白嵩，带着几分戏谑：“白嵩啊，我看你今晚没怎么动筷子，来，吃点吧，等会还有得忙。”

等吃饱以后，张佳妄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住处，就在他家隔壁，将醉醺醺的刘昊杰扶上炕后，李烨的手机骤然响起。他接起电话，简短交流后便挂断，拿起手电筒和白嵩一同向村口走去。

与刑警队汇合后，他们按照张佳妄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受害人的家。

敲门后，开门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子，他的面容憔悴，眼神空洞。

李烨表明身份和来意后，男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地请他们进屋。

屋内陈设简陋，斑驳的墙壁、青砖地板和那股难闻的霉味都透露出这个家庭的贫困。

男子的妻子从里屋走出，泪流满面。看到屋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她显得有些茫然。

李烨轻声叹了口气，询问是否可以让警察问问他们的女儿几个问题。

夫妻俩相视无言，最后妻子哽咽道：“我女儿现在害怕见任何人，特别是男人。”

李烨皱眉思索片刻，这时一名随行的女刑警主动请缨：“让我试试吧。”

女刑警进入隔壁房间后不久就出来了，向同事做了个记录的手势。李烨心领神会。

他转头看向一直惴惴不安的张桐，温和地问道：“你是张桐吧？”张桐点点头，显得有些紧张。

“家里就这一个孩子吗？”李烨继续询问。

张桐摇了摇头：“还有个儿子。”

在李烨即将继续追问的当口，张桐却低着头，凝视着脚下的土地，沉声吐露了过往。

“前年，我贪玩跑在路上，结果被一辆冲下山的大车撞了个正着。”

听到这话，李烨心头一震，惋惜之情油然而生。

他本想劝张桐坐下详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李烨选择了沉默，而张桐似乎有满腹心事，急需倾诉。

张桐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红梅烟，点燃后，在烟雾缭绕中平静地继续他的叙述，声音平稳得如同山间的雾气。

“那之后，我们去了汶山煤矿讨说法，可他们说司机不是他们的人，找不着。”

“最后村支书领着村民堵了两天，才要回了五千块的损失。”

弹落烟灰，张桐接着说：“孩子没了以后，燕儿老往他弟弟出事的地方跑。”

“然后……”

张桐说着就要踩灭地上的烟头，却又突然停住，改用另一只手掐灭了燃烧的烟蒂，将剩余的半截烟小心放回裤兜，随后用手抹了一把脸。

在场的侦探们或许已司空见惯，面无表情，但李烨和白嵩却不同，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沉重。

李烨掏出自己的香烟，递了一根给张桐，剩下的则交给白嵩，让他分发给其他侦探。

张桐接过烟，并没有点燃，他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继续说道：“结果昨晚她就没回来，后来我们在山脚找到了他，那时候，燕儿的身体已经……”

张桐终于崩溃，双手捂脸低声啜泣。

李烨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张桐的肩膀，抬头看到墙上挂满的证书，他再也承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转身走出了房间。

屋外的空气让李烨感到一丝解脱，不知何时，先前进入屋内的女警也走了出来。

她看着李烨，似有话说。

李烨不想在此多做停留，与张桐匆匆告别后便准备离开。

站在门口，看着张桐夫妇那充满希望却又茫然的脸庞，李烨的安慰之言如鲠在喉。

他最终只冷冷地说了句“保重”，便转身离去。

离开张家后，他们并未返回张佳妄家，而是直接上了面包车。

女警向众人汇报了笔录情况，众人都看向了李烨。

李烨坦言自己不懂刑侦，不宜发表意见，但若镇上有需要他协助的地方，他义不容辞。

经过商议，刑警们在领头刑警的安排下分头行动。

李烨并未随行，只是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便目送他们离去。

回过身来，李烨对白嵩说道：“我们回去吧，休息一下。”

回去的路上，白嵩突然开口：“镇长，其实这事直接去汶山煤矿解决可能更直接。”

李烨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

他明白白嵩的意思，去汶山煤矿或许能为家属争取到更多的经济补偿。

但李烨却选择了沉默，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前行。

回到张佳妄安排的住处后，李烨简单洗漱后便躺在炕上，听着窗外的蝉鸣和晚风拂过树叶的声音，久久不能入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