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你在违逆天意上不是颇有经验

嘛
宋兮云甫一到那屋旁，便听得里头传来年轻女子阵阵抽泣声，看起来，那沈夫人怕是已经去了。
她将怀中小蛇放出去，自己则闪身到了一边无人的丛林中，抬头望望天，一面又掐算一番。
月亮微微西斜，云雾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一起，夜色渐浓。
好好好，眼下应该是到了天意允许打开查看命簿的时间了。
这沈秋月身上有古怪，搞不好那沈夫人身上也有，索性便一起查查命簿。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把她吓一跳。
搞什么？
按照李管家说的身世一对照，沈秋月是个已死之人啊？
那方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鬼啊？
不是，所有凡人死后不都是直接入轮回的么？这人是被轮回给落下了？上头转运仙君是怎么办的事？
就算有怨气或者罪孽太重化不掉的，也是留在忘川河当了鬼魂，大概是很难出现在世间的。
这个中环节应该是不可能出差错的吧。
而且为什么命簿上会出现点点污渍？只能说明有邪魔在干扰正常的天地秩序了，需要去拨乱反正，本来在凡间不能随意出手，现下倒是可以。
沈夫人的命簿没什么问题，上头明明白白记着她今日病故而亡。
宋兮云又仔细探查一番，收了面上惊诧，踏步进了满是药味的小屋。
只见“沈秋月”正呜呜咽咽地歪在宋兮远怀里，拉着沈夫人的手拗哭不止，一边又央求大夫再替她娘亲看看。
床榻上的妇人早已阖上了双眼，面上笼罩着一种独属于死人的灰败气息。
小黑蛇扭着身子，爬到了宋兮云脚边，歪着头，一副哀哀戚戚的模样。
宋兮云弯下身子，伸手将他捧进怀里，柔柔抚摸。
一旁“沈秋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跪倒在自己跟前，抽噎道：“宋小姐，您，您是成仙之人，必有法子救娘亲的，您，您想想办法，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柔柔弱弱的美人在自己面前哭得花枝乱颤，把喜爱美色的宋兮云哭得心里一片柔软，虽然她知晓这女子身上有古怪，但看她哭成这个样子，对沈夫人似是真有一番拳拳母女之情，当下便没急着拆穿她，只是屏退众人后，将她扶起，柔声道：
“沈姑娘，你该知晓我是通天意、司命簿的天命星君，万事万物俱是要遵循天意而行，否则便是乱了章法。我方才查阅命簿，令母今日病故而亡，是天意如此，实不得逆天而行。还请姑娘节哀顺变。”
“沈秋月”尤是一派哀戚样子，勉强压着哭腔道：“凭什么天意可以随意叫人生死，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这样不公平，这样不公平！”
宋兮云对着满目含泪的瘦弱姑娘，到底还是多了几分耐心，便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女娲娘娘创世时，便顺从天意定下了世间之序：仙界拥有法力可长生，居于首位庇护天下，妖族虽背仙界而出，却亦是能修道，走长生之路的，只那些瘦弱的会被赶到人间遵循弱肉强食的法则。人界世代繁衍、转世轮回，为仙界提供灵力供奉滋养。这些尽是天意，皆是为维护世间平衡，并非随意决断他人生死，请姑娘慎言。不过，姑娘可放心，我先前看过命簿了，沈夫人这一世行善积德，功德无量，下一世会有一个极好的命格。”
“可，可是……”
“若真想要长生，跳出所谓命簿束缚，便该去修道获得法力，只是这条路难上加难，真正成事者寥寥无几。何况仙人就算长生，却也最终难逃应劫而死的结局。我那命簿上记录了不知道多少死去之人，若今日我救了令堂，那明日我是不是应该把那些死去的人全救回来？一来我没这精力，二来，若是再无生死迭代，不知百年之后世间还能容纳得下这样多的人？”宋兮云蹙了蹙眉，不想再继续纠缠，一旁宋兮远轻轻搂过“沈秋月”的肩膀，柔声安慰。
宋兮云摸着怀中的黑蛇，暗自想着是否要当面戳穿沈秋月的古怪之处，让弟弟知晓真相，可只怕宋兮远会伤心。犹豫来犹豫去，她最终还是开口道：“若是要救，便得违逆天意了，沈姑娘同样是违逆天意而存之人，或许对此事颇有经验？”还是让弟弟知道真相的好，人嘛，总是要经历些事情才能成长。
果不其然，原本正歪在宋兮远怀中拭泪的“沈秋月”一听这话，小脸“唰”得一下又变得惨白。
是啊，宋兮云身为天命星君司掌命簿，若真有心要查，怕是早查出自己身上的古怪，自己用那蓝玉遮掩气息，在她面前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她紧紧咬着唇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
“姑娘不说话，是被我戳中了心思么？”
“阿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月儿她才……”宋兮远急急开口，又将怀中女子搂得更紧了些。
“姑娘，你真是沈秋月么？沈秋月可早就死了，我方才查阅命簿，她魂魄已到轮回仙君处转世轮回了，所以姑娘，你只是占据了这具身体。你到底是谁，我有法子查探到，但宋兮远对你一片真心，我想你更应该对他坦诚相待。所以，”宋兮云俯下身子，眉眼一弯，“要不然你自己说？”
哈哈，其实吧，她现在也不知道情况，若真要查这具魂魄究竟是谁，还得把那个时间左右死亡的人全部调出来一一对照，她可没这精力，而且，若是什么妖界之人，自己也多半查不到，现在不过就是骗骗她。
不过，自己这是被谁训练得说瞎话不打草稿啊？
她在心里搜肠刮肚了好一阵，硬是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只能无可奈何地把源头推到了自己身上。
怀中小蛇“呲溜”一下钻进她的衣袖中，仅从领口钻出了一个黑黑的小脑袋，直勾勾地盯着“沈秋月”。
呆坐在地上的女子看着宋兮云眉眼弯弯间流露出的冷意威压，霎时间面色白了又白，面前这位是拥有无上法力的仙人，而她如今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很明显是敌不过她，盯着小黑蛇，默了半晌，最后道：“若我陈述实情，宋小姐能帮我保护它么？它是阿娘前些日子捡回来的，是她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了。”
宋兮云用手指点了点那黑黝黝的小脑袋，眸中神色与方才完全不同，显得分外柔情，可再转过头来，便似乎又带着些冷意：“我与他有缘，自是会好好待他，姑娘大可放心。”
“沈秋月”咬了咬唇，美目中又氤氲了一汪秋水。
“我，我确实不是沈秋月，嫁给宋公子，也只是为了筹钱给娘亲，或者说，是给沈夫人治病。那个也不是我的什么弟弟，只不过是我阿娘捡回来的蛇精。”
旁边宋兮远听得一惊，身子晃了好几下才勉强稳住。
宋兮云听到蛇精这两个字，则是嘴角一抽，也不知道楚临深日后回想起自己被叫成蛇精时候，是个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