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苏远亭想要拾柴生火,夜宿荒郊之时,不远处的山顶之上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钟声,在山林之中久久回荡。
"想不到在这深山之间竟会藏有寺庙。"苏远亭静静地站在月下,寻声跳望,说道。
苏云衣顺着苏远亭的目光望去,隐隐地看到了半山腰处有所朦胧的建筑,月色之下投落斑驳的影子,喜道:"真的有寺庙。"
"走吧,且去庙里借宿一晚。"苏远亭说着,翻身上马。
苏云衣跟着苏远亭上了山,很快就寻到了一座并不很大的寺庙,林木怀抱,古墙旧瓦,幽静肃清,倒有几分仙气,庙号"前生"。
"前生寺?"悠悠地念道,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很久没有为了什么而动容过的我,竟然为这三个字而莫名地心动,似乎在这里面,藏有我的前生前缘。
"怎么了?"苏云衣感觉到了我的心绪,问道。
"没有什么。"真的没有什么吗?
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和尚士为我们开了门,引我们进了庙内。住持是一位体型瘦小,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带着十几个小和尚在佛前坐着晚课。苏云衣和苏远亭在前院的石座上暂作歇息,大约一炷香的工夫,住持才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阿弥陀佛。施主远来是客,老衲有礼了。"住持说着,便合十行礼。
苏远亭起身还礼,道:"打扰大师清修,还望大师见谅。敢问大师法号……"
"老衲法号无缘。"
"原来是无缘大师,失敬失敬。"
"施主,请禅房说话。"
"打扰了。"
无缘领着苏远亭和苏云衣来到禅房,禅房之内只有三个蒲团,一张石床,一张矮桌,一盏青灯,人物昏黄,甚是简陋。无缘招呼他们坐上蒲团,亲自为他们奉了茶。
苏远亭接过,道:"有劳大师了。"
苏云衣不明人情,只是伸手小心地接过,不懂言语。
"云衣,还不谢过大师?"苏远亭喝道。
"云衣谢过大师!"苏云衣这才补道。
"无碍。"无缘笑呵呵地说着,也自行坐上蒲团,接着道,"敢问二位施主从何而来,又为何而去呢?"
"我与犬子来自开城,要到峦城拜访故友。不想误了时辰,所以不得不在贵宝刹借宿一晚。"
"原是如此。佛曰万法皆缘,想必也是施主与老衲该有这样的缘分吧。"
"云衣,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大师,你帮我转达。"
"哦,好。"苏云衣在心中应着,然后抬头望向无缘,重复我的话,
"大师,晚辈心中有一事不解,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苏远亭没有想到苏云衣会突然说出这样般话来,不禁有些哑然地看向他。
"施主请讲。"
"宝刹庙号‘前生‘,前生何解?佛曰万法皆缘,大师法号‘无缘‘,又是何故?"
"呵呵。"无缘笑笑,轻抿一口茶水,说道,"万法皆缘,缘生缘灭,世事轮回,因果报应。前生结缘,能有几人前生了?既然了不了,才有了今生。今生本就是前生缘啊!庙号‘前生‘就是要提醒世人,今生是来续缘的,有恩报恩,有情还情,须当珍惜啊!老衲法号‘无缘‘便是希望自己早早了解了情缘,无前生,无今生,方为正果。"
"无前生,无今生?"我叹了一口气,却没有想到苏云衣也学着我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然后怅然道,"醉过知酒浓,爱过知情重,人一旦有了情缘便是生生死死都难以搁下的。无前生,无今生,谈何易哉?"
"众生痴贪,怎知万丈红尘终是苦海;我佛慈悲,切记跳出三界方有仙山。"
"晚辈悬浮苦海太久,恐怕回头已是无岸。"
"阿弥陀佛。有岸无岸,心中一念。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施主感觉回头无岸,却是太过执着了,殊不知,转过身来,天空海阔,花明柳暗啊!"
"大师教训的是,晚辈是早该忘记的。只是曾经的那些许快乐,叫晚辈今日受了这许多的痛苦,却仍旧难以释怀。"
"善哉。所谓乐根是苦,便是这番道理啊!"
乐根是苦?乐根是苦!再次叹息,不禁说道:"庙小无僧风扫地,天高有月佛灯前。若能选择,晚辈倒想放下前缘,皈依我佛,做一个扫地僧。"
"衣儿,"苏远亭见苏云衣尽学我说些胡话,弄得自己一头雾水,煞是惊异,不禁喝止,"天色已晚,不要打扰大师歇息了。"说着,便起了身。
"哦。"苏云衣见父亲温愠,不知为何,便忙跟着站了起来。
"不妨事,不妨事!只是施主面相尊贵,福泽绵长,绝非是我佛门中人啊!"无缘笑着送了客。
门外的小和尚分别带着他二人进了客房。
苏云衣赶了一天的路,进了客房便直奔床榻,躺了上去,歇了一会,问道:"刚刚我都说了些什么?"
"你是福泽绵长之人,我是福薄命淡之人。各人命不同啊!"无心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如此感叹。
无缘大师是有道高僧,与他一番解释,心中纠结许久的情节算是有了一些安慰。于航啊于航,前生缘就让它消在前生吧,来世,你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另一半,好好对待自己的幸福,权当作你对我的补偿吧!而我,附身玉箫,脱离轮回,再也碰你不见,遇你不着,却也安慰得紧,快活得紧。苦海太深,我一人沉沦便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