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十方城,虞萧一刻都不耽误的率兵亲自前去季府捉拿主谋。
到了季府后,三千军兵皆听命围守在府外,虞萧则独自一人走了进去。踏入前厅,他便看见太傅正坐会客桌旁,手中端着茶杯,淡然品尝着,仍旧一副大家之态。
"皇上,请坐。"
会客桌另一边同样放着茶杯,显然是给虞萧准备的。大难在际,也就只有太傅能此般从容了。
"已经多久没有像这样同老师品茶了?"
"皇上忙于朝事,自当是记不得我这小小院落。"
"不,我记得。我记得老师曾在此教我四书五经,天道大义,教我如何为政,如何为人,如何忧朝思民,如何保家卫国。"虞萧喝一口茶,"是老师你忘了。"
"忘了?呵,我待在这里五十几年了,这半世浮沉,我带给朝廷的是毕生的才华,可朝廷又给了我什么?朝中大臣表面上皆尊我敬我,可所有人都知道我不过是空有其尊高之位,而没有实权!"
"老师,你何时也变得如此追名逐利了?"
"是天下负了我,我自是要负天下。"
其实太傅不过是想向世人证明他的才能,因为不甘心就此湮没在芸芸众生之中,于是才企图篡位,登上最高的位置,让世人亲眼见证他的辉煌。
他不过是觉得寂寞了半生罢了。
虞萧叹口气,站起身来。
"老师,该上路了。"
太傅也不争辩挣扎,仿佛看透了世间劫数,认定了这场命里,毕竟府外三千军将围守,还能做何反抗呢?
他不带动尘埃地起身,正欲跟着虞萧走出去时,一女子从府外穿过兵将的镇守,冲了进来,跪在虞萧面前。
"请皇上念在父亲曾教导您的份上,网开一面吧!"
季秋在宫中听闻虞萧带军来此后,便赶紧命下人备好马车赶了过来,她五体跪地,重重地对着虞萧磕了个响头,额头已有些出血。
"皇后你这是何苦呢?此事,我不罚你,回去吧。"
"皇上!臣妾愿退下皇后一位,进佛门古刹之地虔心修拜,与父亲一同悔悟此生错误,请皇上开恩!"
"季秋!不得胡闹!"
"父亲,我早已想明白了,不属于我们的,强求也未必能得。"
"皇后可考虑清楚了?"
"自是三思而行。"
虞萧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眼神如同当初进宫般清澈,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唉,我答应你,只是有个条件。"
"皇上请说。"
"你不仅要陪太傅,还得带上临池一起思过。"
季秋明白虞萧这是连同临池一起赦免了,临池与她一起长大,虽说对他没有爱慕之情,但也情同兄妹。
一刹那,朱泪涌出,季秋埋头叩首。
今生如此,于秋而言,亦是足以,虽没有伴君年年岁岁,但这几年夫妻光阴,足够刻骨铭心了……
之后,由于残党事务众多,虞萧早起晚归地忙碌了起来,恰逢又到了与他国交好的时期。
那天,虞萧回到麒霄殿已是深夜,但林子矜依旧等着他,无眠入睡。
"怎么还不睡?"
"我听说了皇后的事。"
"嗯,她是个好姑娘。"
"我知道,但愿临先生能对她好。"
"怎么一副忧愁的模样?"
虞萧走近,轻抚上林子矜的发梢。
"只是在想,这后宫无主怕是又会再起波澜了。"
"矜儿是怕我被哪位嫔妃抢走了?"
"厚颜无耻。"
林子矜瞪了一眼油嘴的虞萧,虞萧却不在意,拉过他同自己坐下,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矜儿,若是我说,想立你为后,你可愿?"
"什么?!这怎么可以,我是个男人,怎么可以为后?太胡来了!"
"男人为何就不可?"
"这会引起天下人的不满与耻骂!"
"我自当会让天下人知道你有多好,让他们绝说不出半点是非。"
林子矜看着虞萧笃定的眼神,却说不出半句,只是微微垂目,思索了半晌后,终究是摇摇头。
"只要能陪在你身旁就够了,不需要再让你背负众多的言论,况且,沙场战敌更适合我。"
"可这马上就要派军远赴外交,我不想你走。"
"外交不过几个月就回来了。"
"但……"
"好了,夜已深,你忙了一天,该休歇了。"
林子矜打断虞萧的话,替他脱下外裳,故意引开虞萧的注意。因为若是虞萧再说一句半点,他怕自己会经受不住这番劝说而留下来。
其实林子矜也不想远赴他国离开虞萧,但这毕竟是自己的职责所在,就像虞萧也有他的朝政需要处理一般,若是能替他分担一些,也不尝是件好事。
次日清晨,林子矜醒来时,软榻上已是不见虞萧踪影。
虞萧去早朝为何不唤醒自己?林子矜十分奇怪。迅速穿戴好后,欲推门出去,却发现门从外面给锁上了。
被幽禁了?!谁做的?虞萧?
林子矜使劲敲打着门,这气势就像是猛虎来袭。吓得外面看门的遂安后退了几步。
"开门!给我把门打开!"
"林将军,皇上说等下了早朝就放您出去。"
林子矜十分奇怪,虞萧这回打的什么主意?
但任凭林子矜如何询问敲打,遂安都不做过多的解释,敲打得累了,终究是无人应会,无奈下,林子矜只得等着,等时辰到了,外面的人放自己出去后,定要好好质问虞萧一番!
巳时,门终于是被在外守侯着的守卫给打开了,随即遂安走进来展开一明黄卷轴,林子矜知道那是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由于太傅动乱时,林子矜护驾不周,未尽将军之职,且今日无故缺席早朝,故除其将军一职,贬为侍卫,驻守麒霄殿,钦此。"
林子矜惊呼出声,原来虞萧竟是打的这番主意么,剥夺了自己的职位,滥用职权地把人留在宫中,林子矜想到此处,忽觉怒火燃心。
"虞萧——!!!!!!!"
这一声咆哮,仿佛响彻了整个皇宫,在御书房的虞萧感到背部微微渗入寒意。
他知道今日这番举动势必会引得矜儿大动肝火,只是这好不容易能安稳下来,矜儿又要离开自己,虞萧是绝对不允许的,奈何他喜欢的人脾气又极为倔强。既然劝说无用,只能是滥用私权,不择手段地把他留下来,为了自己以后能和矜儿甜蜜恩爱,忍受这一次的打骂也值得了。
"兄长大人,您何时愿意同我一起回去啊?这流丰已多日无主了,不能再如此下去!"
乌木亚是随着军队一起过来此处的,第一是处于对奎琅的担心,其次是趁着这次机会将他带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你已经……"
"三天!就三天!三天后我随你一起回流丰!"
"好,到时候你再反悔,我可是不会听了,打晕了都要把你弄走!"
乌木亚和奎琅纠缠了许久,终是让奎琅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于是她也不再多说,起身离开了来风苑。
这个妹妹哪儿都好,就是非要他回去亲自主持政局,让奎琅感到十分头疼,不是他不想走,只是青岩这边还没有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复,怎可以就此离开?
而青岩今日知道乌木亚要来,想着不能待在苑中打扰了两位大人交谈,自是早早出了门。
待他再回来之后,已是用晚膳的时候了,青岩估计着乌木亚已经离开,便去御膳房拿了两笼奎琅爱吃的包子过来,而正好,来风苑中,奎琅正摆着饭菜等他一起用膳。
看见进屋的青岩手中拿着蒸笼,奎琅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饿了吧,快吃饭,吃饭~"
奎琅赶紧拉扯着青岩坐到自己身边,给他夹了满满一碗菜后,才开口询问。
"对了,青岩,我想问你个事。"
"你想好给我的答复了吗?"
"什么答复?"
"就是你愿不愿意和我去流丰那事。"
"我……"青岩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手中的筷子,端坐着看向青岩,"抱歉,奎琅大人,我不会去流丰。"
"为什么?!青岩你不喜欢我?"
"那是什么?"
"从小师傅就告诉我,我存活的意义是保护皇上,况且皇上对我有恩,我不会离开皇上去任何地方的。"
"这什么狗屁意义!青岩,你是人啊!人都应该为自己而活!"
"抱歉,奎琅大人,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走的。"
青岩站起身对着奎琅作揖鞠躬后,便向外离去。
奎琅有些莫名,这小子分明是喜欢自己的,却宁愿选择守在虞萧身边都不选择和他走,奎琅心头一怒,将手中的酒杯扔了出去!
三天,不过转眼即逝,还未来的及将美酒温热,还未来得及记清心上人的轮廓,便就匆匆流去,不复返。
青岩自那天走后,便一直未归过来风苑。流丰的兵队走得浩荡,离去的号角声阵阵入耳,而青岩始终躲起来,不敢见奎琅一面,怕他会质问自己为何决绝至此,怕他流露受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