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地宫

“咕噜噜”一串气泡从陆淮瑾的鼻腔涌出，在他闭气即将达到极限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男孩和陆淮瑾同时破水而出，然后便看见了另一道光景。
周围漂浮着许多浮尸，他们长长的头发遮住了泡得发白的面容。
他们逐渐往那岸边靠去，此时水潭的水只没过他的膝盖，他寻着延伸过来的阶梯往上走去。
看来只要找对了地方，水位自然便会下降。
陆淮瑾仔细甄别着，尽量确认漂浮在水潭中是否还有生还者，虽然希望有些渺茫。
然而他笃然间看到了一抹不一样的身影。
那人裹着棉麻的衣裳，戴着兜帽，整个人仰面漂在水中。
她如瀑般的发丝飘散在水中，远远看着居然像一幅诡谲的画。
陆淮瑾迅速游到了那人的身边，然后在看清那人的面孔时，瞳孔骤然睁大。
躺在水中的居然是谢时瑜。
陆淮瑾：“！！！”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焦灼的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手抄起她的腿弯，然后径直抱起了她，随后拾级而上。
“醒醒，时瑜。”陆淮瑾低醇的嗓音回荡在空荡的室内，他将谢时瑜搂在臂弯里。
他茫然四顾，周围也只是木制的桥梁连接着各个独立的区域，他不确定那里即将通往何方。
淅淅沥沥的水从他的身上淌下来，跟在身后的男孩小心翼翼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有些好奇。
陆淮瑾寻了处干净的地方，然后将谢时瑜以平躺的方式安置在地面上，接着他清理了她的鼻腔，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稍稍抬高。
然后手指下移到了她的衣领处。
他只犹豫了一瞬后，便道了声得罪，然后指骨分明的手解开了紧扣到领口的纽扣。
陆淮瑾的双手交叠，然后按压着谢时瑜的胸腔，每按压几下便低头吻住她的唇畔，缓缓向她渡气。
男孩蹲在墙角安静的看着陆淮瑾动作，然后歪着脑袋思考他这样做的目的，随后嘴角咧了开来，独自在墙根处傻笑。
“咳咳——”谢时瑜的嘴角流出了许多水。
陆淮瑾在操作了几次人工呼吸后，便听见了谢时瑜咳嗽的声音。
他重重的松了口气。
谢时瑜睁开眼眸后便看到了低头凝视着她的陆淮瑾。
倏然，她的眼圈一红，鼻头一酸，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她没忍住扑进了陆淮瑾的怀里，双手死死的抱住他的肩膀。
陆淮瑾猝不及防感受到她柔软的娇躯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他的心脏狠狠的被攥住了。
他有些心疼。
旋即，他缓缓回抱住她，安慰道：“没事了，我在。”
等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他才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时瑜刚想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了蹲在墙角的狼狗，身体瞬间僵直。
然后当她看到那双水眸后，便反应过来，那或许是个孩子。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又变湿润了。
陆淮瑾看着谢时瑜眼底闪烁着泪花，没忍住伸出手拂去了她的眼泪。
他盯着手指上挂着的晶莹泪滴，居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尝尝的错觉。
旋即，他不受控制的将手指伸到了唇边，轻抿了一下。
然后他半撩着眼皮道：“眼泪是咸的，以后不要哭了。”
谢时瑜破涕为笑。
她的脸颊迅速烧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陆淮瑾酷毙了。
她满脑子都是他喉结上下滑动的模样。
“好，”谢时瑜道，“我是从一座地宫逃过来的。”
听了她的话之后，陆淮瑾有刹那的怔愣，难不成这是个死局？
他蹙眉，“地宫？”
谢时瑜颔首，“我划船来到了一座庞大的建筑物前，那就像一只被倒扣过来的大碗，我顺着木梯一阶阶往上走，结果被一群不知名的人堵住了去路。”
在提到“人”的时候，谢时瑜下意识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用什么措辞来形容般。
“那里躺着不断呻吟的男人，他们无助的躺在一小块方格里，手脚都被熔断。”
“毫不夸张的说，就像一柄被炼坏的剑，男人们躺在原地哀嚎着，他们的手脚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陆淮瑾笃然回想起了自己见过的尸体，她也是失去了四肢。
“所以你认为，塔拉马寨里的男人全都被囚禁，然后做了不同的?试验对吗？”陆淮瑾道。
谢时瑜：“对，而且随着楼层越往上，男人们的伤势越发严重，到最后，居然只剩下了一颗头颅。”
她眼底的泪水又泛滥了出来，陆淮瑾头一次发现她居然这么爱哭。
“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控制不住。”谢时瑜有些无助的道歉，她的双手不停地擦拭着眼泪。
但是却无济于事，眼泪越擦越多。
她哽咽的声音传到陆淮瑾耳畔，令他的心都揪了起来。
谢时瑜闭了闭眼眸，随后再睁开的时候深吸了口气，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
“我走到最后一层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迎面扑来的火光顿时吞噬了我所在的木制楼层，整座地宫都成了火海。”
“那些躺在原地不能动弹的男人们被活生生烧死了。”
谢时瑜永远都忘不掉，一个男人匍匐着身体爬到她眼前，伸出光秃秃的手指戳了戳她的鞋子，嘶哑着嗓子求她救救他。
但是她无能为力，现场的人太多了，她救不过来。
接着，她便亲眼看着燃烧的火焰将他整个人点燃。
那场景就像是一簇簇烟花绽放在寂夜之中。
谢时瑜不知道是谁放的火，也不知道这些人犯了什么错要被这样对待。
她浑身颤抖，死咬住唇畔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
在整座地宫被火海吞噬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从中央的空洞跳了下去。
“我感受到了水慢慢漫过自己的身体，就像一颗无根的浮萍，然后我便失去了意识。”
谢时瑜敛下眸子，然后有些无助的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她其实，很想哭。
陆淮瑾走近，干脆利落的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偷偷哭一下没事的，来我怀里。”
这一句话就像是压倒谢时瑜最后的一根稻草，终于，她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凄凄切切的哭声回荡着，谢时瑜哭得像个孩子。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那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