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月,薛子陌对凌逸辰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除了必要的交流,两人再无任何交集。
凌逸辰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再陷进去,可越是这样,关于薛子陌的点点滴滴就越发清晰的印刻在脑海中,萦绕纠缠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是那么渴望见到薛子陌,可是真见到了,心里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凌逸辰变得越来越沉默,他拼了命的读书、练武,经常一晚还睡不到两个时辰。对此顺德担心不已,向四殿下求助。
其实,凌逸泽早就发现了皇兄的异样,但皇兄什么都不跟他说,他也只能和顺德一样干着急,没一点办法。
朝堂上,有官员提议秋猎,秋猎是皇室历来的习俗,每隔几年就会举行一次,整个皇宫都非常重视。皇帝突然想起自从凌逸辰出樱园以来,他还从未带他参加过,便欣然同意了秋猎的提议。
皇帝对凌逸辰道:“辰儿,这次秋猎你把薛子陌也叫上吧,年轻人嘛,就得多出去锻炼锻炼。”
凌逸辰闻言,神情些许黯然道:“儿臣遵旨。”其实,皇帝什么用意他当然明白,可如今以他和薛子陌的关系,只怕那人是不会去的。
突然听到皇帝提及薛子陌,凌逸皓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当天上完课,凌逸辰叫住了薛子陌,道:“薛公子,这次秋猎你也一块去吧。”
“殿下的好意,子陌心领了。”薛子陌笑得疏离而浅淡。
尽管猜到他会拒绝,但真的听到,凌逸辰还是觉得心里很堵:“这是父皇的意思。”
薛子陌笑容不改:“子陌最近身子不太舒服,恐怕无法伴驾君前,烦请殿下代为向陛下说明,子陌感激不尽。”
凌逸辰的手紧了紧,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秋猎地点选在岐山,岐山位于皇宫近郊,往返也就一日的路程。在秋狩前两日,皇宫派出了一万禁卫军进行清场,今年秋猎的队伍很庞大,所有的皇室成员全部出动,就连一向很少露面的皇后也随行在侧。
从山下往上看,整个岐山峰峦叠嶂、连绵起伏,但上面却有一片很大的围场,风景优美,猎物充足,非常适合狩猎,这也是皇室将岐山定为皇家御用狩猎场的缘故。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围场驻扎了下来,皇帝似乎很久都没出来狩猎了,兴致颇为高昂,提议让四位皇子比试比试狩猎,看谁的本事更强,不许旁人帮忙,得靠自己的真本事,赢的那个将有重赏。
凌逸鸿和凌逸辰都练过武,狩猎功夫不用说,自然要比连剑都没拿过的凌逸皓和凌逸泽强。说白了,这场狩猎比试,也就是凌逸鸿和凌逸辰之间的竞技。
果然,一天狩猎下来,凌逸皓收获甚微,而斯文体弱的凌逸泽更是任何猎物都没有猎到。
豫王凌逸鸿的猎物倒是比凌逸辰多出一点,但凌逸辰猎到了一只鹿,从质量上显然就把凌逸鸿给比了下去。
比赛输了,凌逸鸿的一张脸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他心里早就对皇帝宠爱凌逸辰很不满了,本想借这次机会打压他。狩猎历来是自己的强项,本以为十拿九稳的,没想到还是比输了。
皇帝看到凌逸辰赢,高兴地哈哈大笑,并让人将鹿抬下去烹饪,晚上众人一起享用。
晚宴席间,皇帝笑着问凌逸辰要什么奖赏,凌逸辰婉拒,皇帝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太监们将烤好的鹿肉端上来了。
一位御医开始用银针一盘一盘检查食物,在确认没问题后,太监们才将食盘放在各位皇亲贵胄的面前,当然,最好的一盘是给皇帝享用的。
皇帝笑眯眯夹起一块鹿肉放到嘴里品尝,他刚想称赞鹿肉鲜美可口,却突然觉得胸口一阵发紧,随即面色发青,晕倒在了桌上。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站起来,不知谁率先叫了一声:“鹿肉有毒——”
一时之间,营帐内乱作一团,凌逸皓当即厉呵一声,众人才勉强安静下来。
张御医立即上前给皇帝诊脉,脸色十分难看地向众人说道:“陛下中毒了。”
“不可能,我明明每一盘都仔细检查过的,怎么可能中毒?”刚才给食物检查的御医立即开口喊道。但转而又想到如果张御医都说是中毒,那肯定是中毒了,他不禁慌乱道,“到底是什么毒?”
张御医摇了摇头,他目前也不清楚。如果不知道是什么毒,根本就无从解起,一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张御医先给皇帝服下了有解毒功效的雪莲玉蟾丸,但这只是暂缓之策,必须查清楚中了什么毒才知道怎么解。
这时凌逸皓已经控制住了场面,他道:“既然父皇是吃鹿肉中毒的,自然先从鹿肉查起。”众御医们立即开始检查鹿肉,但查了好一会儿都一无所获,各种验毒方法都检查不出鹿肉有毒的迹象。
张御医盯着皇帝刚才用过的鹿肉若有所思,一旁的龙涎香雾还在袅袅升起,他蓦然想到什么,赶紧让人去取一种药末来。
众人见张御医面色凝重,都是紧张不已。
很快,药末便取回来了,张御医将之洒在鹿肉上,鹿肉立刻变了颜色,这时站在一旁的其他几位御医也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见其他人还是一头雾水,张御医解释道:“这鹿肉虽然无毒,但的确有问题,它里面含有木荷草的汁液。这种草药本身没有毒性,但陛下用的是龙涎香,无毒的木荷草与同样无毒的龙涎香同时摄入体内,便是剧毒。刚才,老臣用另一种草药已经验证,鹿肉里面的确含有木荷草。”
众人看着那盘变色的鹿肉和案上那散发着徐徐袅袅烟雾的龙涎香,不禁开始后怕起来,如果他们刚才也吃了鹿肉,就跟着中毒了。
“父皇的毒能解吗?”凌逸皓沉声问向张御医。
“回禀殿下,知道中毒的起因就好办,老臣立即为陛下解毒。”张御医跪下道。
凌逸皓点了点头,继而目光不善的盯着凌逸辰,道:“三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鹿是你猎回来的吧?”众人听他这样一说,纷纷看向凌逸辰。
“此事与我无关。”凌逸辰淡道。
凌逸皓笑了笑:“有没有关系还很难说。”转而厉声吩咐:“来人,立即搜查每一个营帐,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不许离开。”
“还有……”凌逸皓将刚才的张御医用过的那包药末交给侍卫道,“用这个去查。”
凌逸鸿不服气:“凭什么听你的?”
“你这么激动,难道是你做的?”凌逸皓施施然问道。
凌逸鸿闻言立即炸毛:“你不要血口喷人,老子没做过——”
“那就跟其他人一起待在这里,不要做出什么令人误会的事情来。”凌逸皓冷冷道。
“你——”凌逸鸿气结,他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众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恨恨地闭上了嘴吧。
不一会,侍卫们就拿着一把弓箭进来,跪下向凌逸皓禀道:“殿下,这是我们从三殿下营帐里发现的……”侍卫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将药末洒在箭头上,发现这些箭头全部涂抹了木荷草的汁液。”
众人看去,那箭头的颜色,果然变得跟刚才那盘鹿肉一样了。
凌逸皓笑着看向凌逸辰,道:“三弟,你还有何话可说?”
凌逸辰皱眉,在刚才他已明白,这是一个专门为他设计好的圈套。凌逸皓的人先以秋猎名义引众人出宫,再将涂有木荷草的弓箭发给自己,甚至连他射到的那头鹿,恐怕也是他们精心安排的,最终导致皇帝中毒,然后再来个人赃并获。
朝中有薛敬亭,对方想要给自己扣上弑君的帽子定然不易,但宫外不一样,这里来回皇宫至少需要一天,就算薛敬亭得知赶来相救也没用,对方一定会趁皇帝醒来之前除掉自己。
这计一环扣一环,目的就是要断绝他所有生路,名正言顺的除掉自己。他抬眸看了凌逸皓一眼,只见对方眼中尽是必得之色。
凌逸鸿显然也回过味来,附和道:“三弟,你竟敢对父皇下毒手,真是好大的胆子!”
凌暮雪也气愤道:“哼,枉费父皇还这么疼你。”
面对众人的指责,凌逸辰没有说话,倒是凌逸泽急忙站出来辩解道:“三皇兄说过与他无关,就肯定不是他做的,而且这样下毒,他自己也会中毒的。”
“那是因为他知道宫中的规矩,与帝王聚餐必须先等帝王吃下一口,其他人方能动筷,而这一口已经足以。”凌逸皓不为所动。
凌逸泽急得眼圈一红:“父皇那么宠爱三皇兄,他为什么要对父皇下毒?”
“为什么?”凌逸皓施施然重复道,然后笑呵呵盯着凌逸辰,“三弟,你心里一定很恨父皇吧,他把你和你母妃遗弃在冷宫里十几年,你敢说你心里一点也不恨?”
凌暮雪闻言立马帮腔道:“二皇兄说得对,父皇就不该把他从冷宫里带出来。”她早就看凌逸辰不顺眼了,不过就是个弃妃生的孩子,凭什么父皇这么疼他!
凌逸辰眼中闪过一抹讥消,仍是没有说话。
凌逸泽急得团团转,拉住凌逸皓的手道:“二皇兄,这事儿绝对不是三皇兄做的,肯定是……”他说着下意识看了凌逸鸿一眼,道,“其他人做的。”
凌逸鸿见凌逸泽看向自己,阴恻恻开口:“你怀疑本王做的?”
凌逸泽怯怯的看着他:“我没那么说,反正不是三皇兄做的。”
凌逸鸿冷哼一声,凌逸皓不再做纠缠,直接下令道:“来人,把三殿下带下去。”
眼看着几名侍卫就要上前来抓凌逸辰,凌逸泽急得一把冲到凌逸辰面前,张开双臂紧紧护住他。
“逸泽,你让开,不要再胡闹。”凌逸皓有些不耐道。
“是啊,逸泽,你怎么回事,帮着一个毒害父皇的人!”凌暮雪怒斥道。
凌逸泽眼泪蓦地掉下来,还是挡着不让,看向二人乞求道:“二皇兄,皇姐,真的不是三皇兄做的,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再仔细查查,一定能查到真凶的……”
“逸泽,让开吧……”凌逸辰终于开口了,语气十分平静。
“可是皇兄——”凌逸泽回头,看向他的眸中又闪烁着泪花。
凌逸辰微微一叹,冲他笑了笑,道:“逸泽,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这里这么多的人,都想要他死,唯独这个弟弟,是真心待他的,只可惜以后再也不能照顾他了。
凌逸辰刚说完,两名侍卫就冲上来将凌逸泽拉开了,凌逸辰也被侍卫带了下去。
“皇兄,皇兄——”凌逸泽哭着大喊,拼命挣扎想要冲上去。凌逸皓无奈,只得又叫来几名侍卫将凌逸泽强行送回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