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昔年云烟

被尹翔押着走出北门后，怀铭和若空诧异地发现城外一座山内驻扎着大约四万的滦军兵马，隐于林间，未树旗帜。就在二人忙着思索时，尹翔将他们分别带入了两间屋内，派兵士严加看守。
夜晚，天际布满点点星河，犹如一条银色长龙，横贯于天地之间。若空在飘摇的烛光中轻扶着窗棂，打量着外部来回巡视的兵士，面色有几分凝重。房门突然被推开，尹翔的声音在房内飘散开来，“听看守的侍卫说，你要求见我？”
若空回首望着尹翔，眼中充满愤懑，“我只是想问你，怎么会还有余力对史国用兵？”
尹翔得意地笑了笑，“现在兰国绝不可能胜过滦军。而史国新君登基不过三个多月，朝中正乱，国力虚弱，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
“想同时除掉两面的敌人？未免有些太自视甚高了吧。”若空皱着眉回道，滦国居于史国与兰国之间，如今滦军竟如此行事，稍有不慎便会造成腹背受敌的状况。
尹翔轻叹一声，面色温和下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若空，我答应来见你可不是为了说这些。”
说罢，他向若空走去，步步紧逼。若空一惊，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却被尹翔猛地擒住手腕拉到了身边。
“还记得我们曾经的约定吗？留在我身边吧。”尹翔的话语带着柔和，甚至有着几分祈求之意。
若空狠狠瞪了他一眼，“留下来再被你骗一次？！休想！”
“我知道你还恨我，但我那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我都在芦国备受排挤，终不可能出人头地。”尹翔的神情流露出和煦的暖意，“我还记得，当初我们一起探讨兵法、摆弄阵型、描绘未来，我知道，那时的你对我已有了特别的感情，而我又何尝不是呢……即便来到滦国我也一直无法忘记你，是你在最孤单最艰难的日子里一直陪伴着我，我们二人不该分开的。”
尹翔的面庞近在咫尺，炙热的气息掠过若空冰冷的双颊，若空仿佛被烫伤一般挣扎着转开脸，心中充满抗拒。虽然三年前的自己确实曾对此人倾心，那份憧憬却早被无情的现实撕得粉碎，“少胡说八道，老子从没喜欢过你这个人渣！你以为我还没看透你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当初你只不过是享受着我对你的追随，你害怕受到冷落，渴望别人的追捧！”
被若空点破真相，尹翔面色一沉，褪去了温柔的表情，蓦地捏住他的下颚，硬生生地转过他的面颊，直直对视着那双失望的眸子，“我所求的有何不对？我正是要证明给那些对我不屑一顾的人看看，我尹翔早晚会将他们踩在脚底！看看现在，多少人对我奉承追随，这种快感让我哪怕付出一切都不由自主地渴求！曾经与我处在同一境遇的你应该能够理解！”
“我无法理解！也对你的一切再没有兴趣！”若空想要挣开尹翔的手，却力不从心。
“是因为顾铭你才不肯留在我身边？”尹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瞳中滑出一丝阴冷，“你还是死心吧，他是注定要被送到大王面前的。”
若空冷哼一声，“你不过是想用他再博得一次滦王的欢心罢了！就像当初献出檀枝碧一样！”
“你确实聪明，就是太喜欢感情用事。”尹翔的笑容带着几分怀念，捏着若空的手指轻轻放开，手掌抚摸着若空的面庞，从嘴角到鼻尖，又缓缓抚上那双震惊的眼眸，“若空，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跟我回去吧，你只要一心一意地待在我身边，将一切都交付于我即可，现在的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尹翔的手指恍若一条毒蛇，细细爬过若空面部的每一寸肌肤，轻柔的触感渗入皮肤，冰凉地游走于身体之中，仿佛要将血脉冻结一样充满危险的气息。若空心底顿时涌上一阵恐惧，随即又被愤怒所代替。他用尽全身力量，猛地推开了尹翔，“少开玩笑了！”
尹翔遗憾地摇摇头，再次向若空逼近，若空握拳猝然袭向尹翔，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制住，猛然一推，压在了墙上。
“若你始终不肯，我就只有强行将你带走了。”尹翔的嘴唇紧紧贴在若空耳边，喷出的气息让若空不由得轻颤了一下。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传来兵士的呼声与混乱的脚步声，尹翔正疑惑地皱眉向窗外看去，房门外便响起一个男声，“尹将军！顾铭逃走了，还烧了我们的粮草！”
尹翔一惊，看向若空的眼中透出几分狠厉，“刚才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拖住我？”
若空略带得意地轻笑了一声，“我可没有这个打算，就算你在屋外，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尹翔脸上浮现了怒容，但很快又化为轻蔑。他打开门，一名男子走了进来，眉目间透着一份忧郁，低低的声音也夹杂着浓厚的忧虑，“将军，营内现在十分混乱。”
“季天，好好看住他。”尹翔指了指若空对男子说道，随后大步走出了屋子。
季天扶着剑守在了若空身边，房内一时无人说话，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良久，若空忽然打破了沉默，“你们以为这么做真的能取胜？实话告诉你吧，我和怀铭早已成为史国的臣子，而今兰王已派使者前往史国，双方定下盟约，史国不会放任兰国被你们灭掉，你们最终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季天瞟了若空一眼，“不可能，兰王若真这么做就等于将他的王位拱手让出。何况史国此时国内虚弱，自身难保，根本不会有出兵的余力。”
虽然季天没有相信若空的话，但他的回答却让若空沉思起来，为何还击反倒会失掉王位？难道传闻中被尹翔所杀的兰国先王并没有死，而是被滦国当做了制约现任兰王、瓦解兰国内部的工具？
就在若空沉思时，屋门蓦地发出一声响动。季天神色一凛，警觉地拔剑档下几枚银针，不料一个身影随即掠至眼前，手掌带着风声猛然劈来。
季天后退几步，躲开了攻击，却依然惊魂未定，当看清来人时他不由得露出错愕之色，“顾铭？”
怀铭笑容满面地看着季天，“你没去过六年前的会盟吧？既然认识我，定是参加了临风决战的兵士。”
提到临风之战，季天的面容倏地浮上悲哀，当时滦王在已握胜券的情形下，下令将临风屠城，那场杀戮至今仍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中，无法忘却。但立刻，季天便褪去了这份悲伤，蹙起眉头，“今日你想要烧尽这四万人马以雪仇恨吗！”
怀铭却摇了摇头，“夺走这四万人的性命有何用？滦王可不是会为他们哀悼的人。我只烧了你们的粮草，火势波及不到山林和营帐，但如此一来，你们是无法再进攻史国了。”
季天听罢稍稍安心，随即面色又微微一沉，“这可不一定，若是尹将军失败，下一次大王恐怕会派出冷胄大将军攻打史国，那是当年背叛了淮国杀掉幽子知的人，他的残酷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听到冷胄的名字，怀铭的眼中透出几分寒意，“若是这样倒也不错，正好能让我亲手了结了他！”
季天不再回话，只是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怀铭的目光落在了他身旁的若空身上，“现在把属于我的人还给我吧。”
方才若空一直碍于季天的阻拦未有行动，听了怀铭的话后，不禁迈步上前。季天伸手将他拦下，“不可能，我必须遵守尹将军的命令，绝不会把这个人交给你。”
怀铭微微眯起眼，“那我只能不客气了。”随着话音落下，他自腰间抽出韵之所赠的短刀，锋芒凌厉，直取季天。季天亦展开长剑，上前迎击，顷刻间双刃相撞，金属的清鸣响彻屋内。
就在此刻，怀铭身后霎时传来强烈的杀气，尹翔不知何时出现于后方，手中利刃凛着一线光华直直飞来，杀向怀铭后背。若空惊愕不已，想要相助却为时已晚，一滴滴洒落的鲜血艳丽夺目，刺入他的心底，掀起一阵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