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风与若海接到怀铭的通知,并带着十万援军赶来堇都时,已到了初冬,随他们同到的,还有伤势已痊愈的杜虓。
在近半个月间,史军与桓军因堇都之战相互间存有芥蒂,都在等待对方率先行动,所以未对樊城进行攻击。此时见史军援军到达了城内,凌幻再也沉不住气,来到若风与若海面前,“原来史军一直等的是你们二人,想当年你们曾经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若风一听,本就严肃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沉冷。若海眯了眯眼,不悦地轻笑一声,“当年要不是因为你的阴谋诡计,我们又怎会被你所擒!”
凌幻得意地笑了笑,“兵不厌诈,你们只是没有像样的计策罢了。”
这时怀铭带着若空与若云也走了过来,见到此番状况,不禁都吃了一惊。若海笑着摇了摇头,“只怕我们的计策一出,会让你无地自容。”
闻言,凌幻讽刺地大笑起来,“那我还真想见识一下,不如你们将樊城取下给我看看?”
若海嗤笑道:“樊城那种地方,给我五万人马便足够。但取下城池后,必须把城中的粮草全部交给史军!”
凌幻点点头,“只要你能攻下城池。”说罢,他便转身离开,口中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若风目送着他的背影,低声问:“你明知他在故意激你,何必还要答应他。”
若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那又怎样,我们并非没有办法拿下樊城。”
杜虓也在一旁应道:“没错!看那家伙气焰嚣张的样子就令人不快!”
若云听罢看向怀铭,“让我也和他们一起去吧。”
怀铭颔首道:“嗯,就由你们三人前去取下樊城,五万人马真的足够吗?”
若海笑着道:“当然。”
怀铭也放心地笑起来,看向杜虓,“我们派去的探子一直没能打听到大王的下落,现在就看你的了。”
杜虓轻轻勾起唇角,“交给我就对了,这么久没有见到大王,我可是很想念他的!”随后,他向怀铭询问了一些已探听到的线索,便意气风发地离开了堇都。
若风等三人商定了计策后,亦率军向樊城而去。何喻见史军仅有五万人马,心中不由十分轻视。接下来的几天,史军均诈败而逃,让何喻更加志得意满,甚至打开城门主动出击。待城内兵马甫一出动,史军将其引诱至林间后,便启动了事先布置的陷阱,一改方才仓惶逃窜的态势,扬旗呐喊强攻而来。
然而人数的差距毕竟无法弥补,不多时,混战便陷入了僵持。此刻只见一支军队自林中隐蔽出冲出,杀进了敌军之中,黄色的旗帜在晴空下招展飞扬。若风、若海和若云正吃惊时,便见凌幻策马而来,手中长戟光华闪烁,倾刻间尽染鲜血。
待他来到身旁,若云皱了皱眉,“你们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的吧,何不等我们与敌军杀得两败俱伤时再出来?”
凌幻懒洋洋地笑了笑,“我本来也是那么打算的,但看到你这么卖力的样子,就不忍再观望了。”
若云一怔,冷声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感激你!我们始终还是敌人!”
“那又如何?我并非为了得到你的感激才这么做。”凌幻随意地说着,一拍马便冲到了若云前方,为她开辟着道路。长戟如蛟龙般在空中穿行,一道道银光交织为绚丽的画面。若云一咬牙,不甘示弱地赶到凌幻身侧,与他并肩共进。
夜幕降临时,樊城终于被史军与桓军联手攻下。城内,凌幻寻到了若风和若海,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谷仓,“之前承诺过将粮草全部交给你们的。”
若风侧首瞟了他一眼,一语不发地环手立于一旁,冷静的神色中隐隐透着几分不悦。若海的笑容亦夹杂着些许不甘,“那是在史军独自取下樊城的情况下,现在还是将粮草平分为好。”
凌幻听罢不由诧异地睁大了眼,若云的声音自一旁响起,“不必惊讶,我们只是不想欠你的恩情罢了。”
转头凝视着若云冷淡的面容,凌幻无奈地挠了挠面颊,“我就这么让人讨厌?”
若云轻轻扭开头,低声道:“嗯。”
凌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大笑着掩饰这份失落,在三人的目光中转身离开,懒散地挥了挥手,“那么我就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再会。”
望着凌幻的背影,若海叹了一下,“真难想象这就是当初让我们吃尽苦头的人。”
“人不可貌相,干活吧。”若风说着拍了拍若海肩头。若海应了一声,笑吟吟地拉住若风的手,随他离开。
目送着凌幻的背影,若云微微蹙眉,心中竟有着些许难以言说的酸涩。她仿佛想要抛掉所有杂念般地摇了摇头,胸中的感觉却愈发杂乱。
自樊城被取下后,史军与桓军便暂时放下隔阂,联手东进。夏钦在震惊之余,加派了对抗的军队,虽让两军吃了些苦头,时胜时败,但最终两军仍连破夏钦的军队,气势难挡。三个月后,两军攻占了距离崇威仅有两座城池的玄武城,让本就境况不佳的夏家父子顿时更为慌乱。
暮色将临,霞光透过随风轻扬的竹帘,在地面投下如粼粼波纹般的痕迹。数声飞鸟的鸣啼被风声送入窗户,悠远清寂,衬得房内更加安静。觞隐默默立于窗边,缓缓卷起竹帘,蹙着眉眺望远方,握着窗棂的手指越来越紧,甚至让关节处微微发白。
房门突然被开启,觞炼的声音也随之传来,“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觞隐回首凝视兄长懒散的面庞,紧锁的眉间忽然泄出几分怒气,“现在桓军和史军已到了玄武,你怎么还这么悠闲!”
觞炼慢慢在榻上坐了下来,“着急就有用么?”
觞隐深吸一口气,来到觞炼面前,“我决定了,要将桓王和史王作为人质逼迫那两支军队投降!”
觞炼摸了摸下颚的胡须,认真地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让桓非沄出现在众人眼前,可就是公开承认我们是谋逆之人了。”
觞隐不在意地哼了一声,“那又如何!我们可以声称之前桓非沄已死的消息是史军放出的假讯,而我们则是从史军手中救下桓非沄的功臣,只要将他挟持在手,以他的名义发布号令,又有谁敢不从!”
觞炼听罢仰面笑了起来,“如果真的能如此简单,父亲恐怕早就使出这招了。”
听着觞炼的笑声,觞隐猛然击案,愤然道:“你既然根本不关心父亲的大业,就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反正说到底你只是为了得到那个女人,完全不曾真正理解父亲的理想!”
面对觞隐激烈的言辞,觞炼收敛了笑容,“你认为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么?你又可曾看见被我们派上战场的兵士所流的鲜血?”
觞隐微微笑着,高声道:“为了父亲的大业,这点牺牲是必须的。”
觞炼无奈地叹了一下,不再多言。觞隐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大步迈出房间,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凝眸那扇紧闭的房门,觞炼的目光渐渐迷茫。他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自袖中取出一块手绢。手绢上,用绚丽的丝线绣着一对鸳鸯,头顶羽冠,色彩斑斓,栩栩如生,可见刺绣之人的心灵手巧。鸳鸯之侧,以绛红的丝线绣着几个秀丽的字:愿与君朝暮,白首不离。
觞炼握着那方手绢,手指微微收紧,眼中竟氤氲了一层泪雾。他的面上浮现出深深的痛苦,又化为坚定的决意,“媛儿……我会让你得到幸福……你所受的苦,我定要让桓非沄悉数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