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梯

四面都是黑暗，无尽的黑暗。
黑暗中有风，不知是从何处吹来的风，还有香气，死人的香气，最后，就是声音，是蛇群嘶嘶作响的声音。
宋齐珩挡在晏嘉身前，他不知道下一秒等待他的是一颗贯穿心脏的子弹，还是别的什么。但他好像并没有很害怕，只是想，不管是什么东西，至少最后也能挡在晏嘉面前吧。
黑暗中的寂静特别容易令人滋生恐惧。
仿佛一分一秒都过得很漫长。
宋齐珩听见旁边赵江南吞口水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知道那扇门在哪里？”
此话一出，宋齐珩心口的一块巨石瞬间落地。
他知道他赌对了。
宋齐珩一时没有回答，反倒是那边的人有些着急了起来。
那个女人又问：“关于那扇门，你知道多少？”
宋齐珩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还是第一次被人像犯人一样审问。他扯了扯嘴角，发挥流氓本质：“知道多少？肯定比你们知道得多，我还见过那扇门的样子，你们想听吗？想听就先让我们下去，我有个朋友受伤了，需要治疗。”
对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这回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似乎是作为首领发号施令的，“让他们过来。”
安静了一会儿，一颗照明弹就出现在了黑暗中。
照明弹从对面的黑暗中发射，一路飞向穹顶，在穹顶炸开，仿佛烟花一般，一瞬间，整个黑暗的坑底和悬崖都变得极为明亮，甚至明亮得让人无法逼视。
宋齐珩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对面悬崖上的十几个人。
那些人穿着清一色的黑衣服，无论男女，其中有一个人半蹲着，架着一把狙击枪，对着这边，发射照明弹的是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女人，宋齐珩看不清她的脸，但直觉应该长得不错，因为身材看上去还不错。
赵江南趁着这短短明亮的几秒钟快速数了一下，“我操，还真是十一个人，晏嘉牛逼。”
他连“先生”都懒得叫了，毕竟同生共死过了，当兄弟看也没什么不行，反正人晏嘉还躺在那儿昏迷不醒。
照明弹发射出来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
坑底很快又恢复了黑暗。
黑暗中，女人说：“你们自己过来吧。”
赵江南没忍住，说了一嘴：“喂，你们好歹把地下的那些恶心吧啦的东西赶走吧，这让我们怎么下去？”
谁知对面那个女人却冷笑一声：“那可不是我们的东西，碰上它们，算你们倒霉。”
赵江南：“操？”
宋齐珩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那些蛇居然和这些人不是一伙的。
那是不是证明，这里还有第二拨人？
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起来。
宋齐珩觉得自己快要和晏嘉一样，因头疼而昏迷了。
不过仔细想想，对面这一拨人端着狙击枪，还有照明弹这么先进的现代设备，似乎确实和这些蛇……还有当时出现在魏大胆身后的那张大白脸，以及悬崖上割断钢索的白脸不太一样。
这么一想，就出现了一种泾渭分明的派别。
那些割断钢索的惨白的脸，应该是和蛇是一派的。
赵江南低声问宋齐珩：“咋回事啊宋队？两拨人啊？我他妈这次下地真是走大运了。”
“谁说不是呢，”宋齐珩一边忍不住轻嗤了一声，一边把晏嘉背起来，动作还算轻，“蛇、大白脸……邪门的和邪门的一起，可不就是邪门派么？”
赵江南问：“那对面那派呢？叫什么？”
宋齐珩：“黑衣派。”
赵江南难得被逗笑，却笑得有些苦涩，“那我们呢？”
宋齐珩背着晏嘉站起身，轻轻往上托了托，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赵江南的肩，淡淡道：“倒霉悲催派。”
赵江南：“……”
要从这边的悬崖到对面的悬崖，怎么说也有上百米的直线距离，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晏嘉的自动化装置坏了，赵江南的自动化装置坏了一半，现在只剩下宋齐珩的能用。
要他做泰山荡来荡去把这两人送过去么？
宋齐珩想到这个景象，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但很快，他眼底就没了笑意。
下面是肯定不能走，空中也不能走，所以现在只剩下一条路。
宋齐珩单手托着晏嘉，另一只手握着强光手电筒，也不担心被对面的人看见，直直将灯光往头顶上打。
赵江南看见宋齐珩往头上照，就有点儿傻眼了。
他跟着抬头，“老大，你要当蜘蛛侠？”
宋齐珩：“滚。”顿了顿，“上面有路。”
赵江南瞪大眼睛。
其实刚才照明弹亮起的瞬间，宋齐珩就看见了，穹顶上面悬挂着什么东西，当时他没有搞清楚，但现在一想，应当是“天梯”。
“天梯”这东西还是高中读书的时候，晏嘉告诉宋齐珩的。
当时宋齐珩一心在追晏嘉，跟着晏嘉这个看着年纪小其实是老古董的，囫囵学了不少考古一类的东西，对于墓葬里面的一些东西也略有了解。
古人好通天，想当神仙，所以不管是皇宫还是墓葬，都有这么一个习俗，想离天更近一些。皇宫自不必说，所谓摘星阁便是爱修仙的皇帝们常去之处，但是墓葬中，在地下，这种离天更近一些的想法也不可避免。
传闻中有一位帝王将自己的陵墓修在了最高的龙脉上，不仅如此，还让工匠从自己的陵墓里往山外修天梯，一直将天梯修到了云深处，不知道摔死了多少工匠，终于修成了。这位帝王驾崩后葬入陵墓，不到一个月，就有人说看见一位白衣飘飘的人从那天梯往上走，一直走到了云里面。
从此，在墓葬中修天梯的事情越来越多。
连这些明明是葬在山里的墓，也还是想要接天。
天上究竟是有多好。
宋齐珩没再多想，也没心情想。他从背包里找出安全绳，把晏嘉和自己绑了个五花大绑，确定不会松开掉下去以后，就开始准备攀爬了。
宋齐珩咬着手电筒，一照，果然，左边一点的岩壁上，有人工斧凿过的痕迹，还有几条细绳垂挂在那儿，饱经风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