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抉择

幽黑深暗的地下牢笼中，靠在墙上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他微微动了动四肢，四周瞬间响起金属碰撞的脆响，熟睡的人蹙着眉，被这细微的动静吵醒，慢慢睁开双眼。
薛锋被关在这儿已半月有余，如今他不复当初相见时，几乎瘦的只剩下皮包骨，每每午夜梦回，他时常能想起雪姬临死前说过的话。
“助纣为虐”，前半生他戎马一生，后半生却落得个助纣为虐的名声，被困在这许久，意识也逐渐变得不清醒，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坚持到底是对是错。
零碎的头发沾在他脸上，他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抬眼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陌生又熟悉的容颜，虽只见过一面，他却绝对忘不掉。
薛锋瞳孔猛缩，往四周看去，就见守着他的两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这地下牢房暗通曲折，若没有通行令，他是如何找来的，夜色中寒光闪过，牢笼外站着的人拔出腰间的短刀。
薛锋眼见着却无能为力，他四肢都被锁链绑住，又多日未曾进食，早已疲倦不堪无法反抗，无奈他自嘲一笑，似想通般绝望闭上眼睛。
竖日清晨皇宫内，姚媚儿刚从外散步回来，小李子就见她气势汹汹走进内室，啪的一下把门重重关上，他记得姚媚儿刚用完早膳高高兴兴出去，怎么这会这么生气？
他疑惑走近，就听屋里头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姚媚儿气急败坏大喊：“气死本宫了，那该死的小蹄子，她一个宫女居然敢这么对本宫说话，不要命了！”
小李子忙推门进屋，就见众人退在一旁，皆不敢靠近，他跨过碎片倒了杯水递上：“娘娘息怒，有事哪个不长眼的惹你了？奴才去教训他。”
自从玉苒苒来了后，两人的关系不复从前，但看得出姚媚儿还是在乎他的，只是拉不下面子，姚媚儿瞥了他一眼，冷哼声坐到床上狠狠拍打：
“还能有谁，还不是温书华那个贱人，她看不起本宫也就算了，可如今连着她的侍女也敢起骑到本宫头上来。”
她越说越气，最后一巴掌掀飞小李子手上的水，小李子还从未见过姚媚儿发这么大的火，余光撇到一旁乖巧站着的小玉，面上狠厉陡生，声音却愈发温柔安慰姚媚儿，只是说来说去都围绕在那个欺负了她的小宫女，丝毫不提及温书华。
察觉到他有意避开，姚媚儿眸子陡然一凉，旋即玉苒苒走上前来，不动声色挤开小李子，欠身说道：“娘娘何必跟那种人一般见识，不过都是看着主子的脸色行事，要怪还得怪那德妃娘娘。
不过怀了孕，眼睛就长到天上去了，之前还对您多有礼节，现如今装都不装，分明不把你放在眼里，这若是日后生出的还是儿子，母凭子贵，您在后宫中不知道还会受到怎样的欺负。”
“放肆，谁准你像个长舌妇一样编排德妃娘娘。”
听到她有意无意的诱导，小李子忍无可忍，狠狠掌了她一巴掌，力道大得直接将人拍倒在地，玉苒苒猝不及防跌入满是碎片的地方，顿生扎的满手是血，这叫小李子也是一愣，本想给人个教训，没想会变成这样。
“娘娘，奴婢该死，奴婢不该乱嚼舌根。”玉苒苒马上跪好，委屈地抿着嘴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流出来，楚楚可怜的模样叫人心疼得紧。
姚媚儿见她脸上迅速红肿，对着小李子就是一巴掌，刚缓和下去的脸色立马变得阴云密布，“谁准你打小玉的，本宫太放纵你了，本宫还没下令，你就敢在本宫面前乱来，你说小玉是长舌妇，那在你眼里，本宫是什么？”
小李子被扇了一巴掌，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只是不愿姚媚儿被小玉利用，却没想到自己太过冲动，咬牙认错：“娘娘息怒，是奴才做错了。”
“滚。”姚媚儿冷冷将人驱逐出门。
玉苒苒跪在地上冷眼看着人落魄离开，随即姚媚儿柔声将她扶起，好一副主仆情深的画面，然而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内，他们要将姚媚儿打造成一把锋利的剑，以温书华为突破口，狠狠刺进风宰相的权力中心。
而宋皇远出打猎便是最好的时机，如今皇家狩猎的时间已到，算算时间，这会儿南蒂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打猎之地。
另一边收到玉苒苒传来的消息，一切顺利后，南蒂将信纸烧毁，随即往营帐方向赶回，半途碰巧遇上一个人失意坐在河岸的风少锦。
河岸边，风少锦失神地看着水中的倒影，不知在想什么，南蒂好奇凑近，蹲下身与他齐平，见到他嘴边的伤痕，眸色顿时一暗。
“你天天跟人打架么，这几次见面都带着伤？”
调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风少锦怔愣住，随即回神扭头看去，正对上南蒂戏谑的眼神，她和之前一样仍带着浅浅的笑意。
风少锦只觉喉间一涩，竟有些恍然无措，不敢看她，见他这般，南蒂猜想或许他已经知道了那日暗杀的幕后之主，这才会表现成这般，只是这人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料，脸上的伤多半是为她愤懑和风宰相起争执时被打的。
想着，她从腰间掏出瓶伤药递到风少锦面前，“给，擦擦药，一张俊脸可别就这样毁了。”
闻言，风少锦压着心酸，埋着头闷闷回道：“脸好看有什么用，一点用都没有。”说着，声音里不自觉带起了些哭腔，却强压着不想让南蒂发现。
原以为那晚的暗杀是有人栽赃，他想也没想就去问他爹，结果可倒好，人直接承认了，还告诫他不准再和南蒂有往来。
什么时候一个人的性命变得这么不值钱？他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杀伐果断，不近人情？
风少锦浑身一寒，扭头就要走，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南蒂受伤，起身却被人反手抓住。
“几日不见，风大少爷就甩脸不认识人了，好大的脾气。”
番外-我的公主
华丽的庭院中，高大的男人面色黑沉摁住面前少年的脑袋，笑的和善。
“魔镜，你把我夫人弄到哪去了？这里又是哪里？”萧慕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这一句，先前还跟南蒂嬉闹，下一刻就突然出现在这陌生的环境中，面前站着化作少年的魔镜。
不过是披着少年的皮囊，身体里不知道住着多少岁的老妖怪。
魔镜看着浑身散发着黑气的男人，缩着脖子满脸苦相，他四处扫了眼这庭院，花朵盛放的院子中屹立着颗参天大树，悬挂着一个装饰满花朵的秋千，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他猛地啊了声。
“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王宫，殿下原本住的地方。”
什么？
萧慕挑了挑眉，粗略打量了眼周围粉嫩得娇艳的庭院，奢华的装饰确实充满着西式宫廷风格，和他东方之景大为不同，只是……这般五彩缤纷的地方，着实不像他家夫人喜欢待的地方。
成亲后萧慕却是了解到南蒂喜欢花，却从未见过她对粉色这般狂热过。
两人谈话间，不远处倏地传来道笑声，便见一个穿着粉嫩公主裙的小丫头撒开蹄子，调皮地到处跑，稚嫩的小脸上全是萧慕从未见过的灿烂笑颜，只是这丫头还没萧慕膝盖高。
见到她，魔镜的眼睛一亮，挣脱开萧慕的束缚径直跑向南蒂，从地上把人抱起，欢喜地蹭着她柔嫩的脸颊。
“哎哟，小殿下好可爱，我的心都要化了。”
小南蒂突然被陌生的男人抱住，眉头一蹙，想也没想拔出腰间的木剑，狠狠在魔镜的脑壳上敲了一记，疼得他立马松手，而小南蒂趁机挑出他的怀抱，蹭蹭蹭往相反的方向跑走。
“我的头啊，小殿下怎么那么狠心。”魔镜抱着脑袋，疼得哇哇大叫，萧慕在一旁看着，只觉小南蒂聪明极了，对着魔镜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或许是魔力出现问题，才导致时间错乱他们来到了南蒂小时候，魔镜化为人形后，诅咒解除，自然魔力也所剩无几，对于现在的情况他也没太大的办法，好在这脑瓜子不是秀逗，想起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本体。
于是留下萧慕在庭院中，便匆匆去寻找这个世界的自己。
魔镜走后，庭院瞬间安静下来，风清鸟鸣，萧慕打量着这方天地，从前只在南蒂口中听过她的世界，然而却始终无法真正理解，直到此刻，望着风格迥异的地方，萧慕才知对于她来讲，世界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院中的空气很好，他随处找了块地坐下，看着满园的春色摇曳，不禁想到若是让现在的南蒂换上粉色的衣裙，该是怎样的风景。
想着不自觉入了神，直到身体被人用硬物戳了戳，他才回过神来，就见先前跑走的小南蒂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外来者。
“你是谁？”小南蒂用稚嫩的语气质问道，举着木剑，鼓着腮帮子故作很凶的模样盯着她，见此，萧慕有一瞬的无措，紧跟着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戏谑勾起唇，手放在地上，弯身朝这个小家伙靠近，瞬间小南蒂身上的阳光便被他覆盖了一大片，他眯起眼沉声道：“呵，你说我是谁？”
原以为小南蒂会被他吓到，没想这小家伙胆子大得很，直愣愣盯着他，不甘示弱，可爱得很，更可爱的是，她认真思索片刻，忽而张大眼睛，惊叹：
“你难道是恶魔？难怪和我们长得不一样。”
恶魔？萧慕轻声一笑，默认了这个身份，他起身用手抵着下巴，玩味道：“是啊，我是恶魔，不怕我吃了你么？”
他的威胁非但不起用，反而让小南蒂眼神大亮，有些呆呆地反应：“你真的是恶魔？！”
萧慕见她的反应似乎不大对，却还是点了点头。
下一刻，就见小南蒂收回木剑，双手叉腰，抬了抬下巴意气风发盯着他，半晌才郑重说道：“我，以南蒂·慕斯兰帝起名，命令你，臣服于我。”
她的傲气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如此，萧慕不禁怔愣住，旋即莞尔一笑，任由着她，单漆跪地虔诚奉上自己的忠诚。
“是，我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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