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终结

楚墨这边因为要找到纪川，急得都快要疯掉了，准确来说，不仅是着急，还有愤怒，怒火。

此时楚墨满腔的怒火无从发泄，直在他心口燃烧，燎得他生疼。

他没有想到，自己对纪川一往情深，怎么到如今竟然还成了这样的笑话，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今日遇见的一切事情都超出了楚墨的理解范围之外，他完全不能理解纪川的做法，想不明白这样对纪川究竟有什么好处。

不过许是纪川最先开始就没想要逃跑，楚墨不费多时便找到了纪川。

在城外南边二十里的山坡上，楚墨的人找到了纪川，当楚墨登上山顶的时候，正看见纪川站在山顶的悬崖边上。

两山相对，寒风瑟瑟。

两路人马之间只隔了一条十分狭小的横梁，仅供一人的宽度，楚墨心中便是一个咯噔，看见眼前这一幕，他怎么会想不明白纪川究竟是怎么想的，眼前的路，摆明了就是叫他一个人过去，不允许任何其他人插手。

果然，就在他的属下准备过去的时候，纪川开口了，“殿下，这桥这能承重一个人，人多了，桥是会塌的。”

楚墨听见这个称呼的时候，差一点慌了神，他有多久没有听见纪川这样叫他了，这些年来，纪川对他称呼得最多的就是王爷，或者主人，殿下，那是当初他还没有开府，尚且住在宫中的称呼。

楚墨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慌乱。

不过楚墨本就觉得他们之间的事情，确实需要一个解决的契机了。

如今，他也愿意跟纪川好好谈一谈。

本来，他对于纪川临时逃跑这件事是非常愤怒的，可是当他看见纪川站在悬崖边上的时候，却莫名觉得他萧条，孱弱，跟以往在他心目中那个强大，桀骜，一往无前的形象相差甚大。

突然楚墨就感到些许释怀了，或许他们之间真的需要好好谈一次了。

说起来，他虽然与纪川认识了这么多年，但是多年以来，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平等的对话过，一次都没有，这一次，就算是弥补缺憾了。

楚墨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站在对面等他，他一个人走到纪川那边去跟纪川见面，身旁的护卫还想要阻拦，却直接被楚墨制止了。

楚墨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等到楚墨走过去，两人便站在对立面，可双方都是沉默不语，谁都不愿意先开口说话，于是气氛就这么凝滞住了。

楚墨不由得有些恍惚，自从纪川来到他的身边，十四年来，除了七年前他因为慕容安的死，杀进了楚墨的寝宫，这是他们第二次相对而站。

如今纪川站在楚墨的面前，萧瑟，羸弱，却叫楚墨看见了他身上消失了好多年的傲骨。

“说吧，你究竟为什么要背叛本王？”

纪川扯起嘴角，似笑非笑，语调却很凄凉。

“殿下，您知道吗，曾经，我真的觉得你是我的神明。”

“那时，我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你从人贩子手下救了我，我很感激，发誓一辈子效忠你。”

“可是我后来发现，伪善，残暴，占有，自私，懦弱，这些才是你的本色，我看错人了。”

“这些年，我在你手底下，造了无数杀孽，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是我自作自受，我怨不得旁人。”

“可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纪川突然抬头盯着楚墨，眼中透出丝丝杀气，楚墨甚至被他逼得倒退两步。

那是楚墨从未在纪川身上感知过的压迫。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纪川，你的命是我救的，自然该由我来支配。”

“如今，本王已经不计较你之前的心机，愿意爱你，跟你过一辈子，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知怎的，楚墨心里有些发怵，却还是义正言辞的说服他。

纪川听到这些话，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爱？楚墨，你这种只知道占有和暴力的人，没有资格谈爱。”

“你看见我跟任何异性接触都会觉得我们关系龌龊，为此，你杀了初云，杀了崔溪。其实不过是掩盖你心中见不得人的欲望，你为了占有我，疯狂的挤压我的生存空间，甚至刻意制造矛盾，指使他人伤害我，欺辱我，又如同救世主一般来拯救我，这样伪善的戏码，你是不是还挺乐在其中的？”

“我见识过真正的平等尊重，也感受过真正的爱，所以，楚墨，你只能让我觉得恶心。”

楚墨的手开始不住的颤抖，尽管他现在用衣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可却还是觉得自己在纪川面前是赤裸的，无所遁形。

“你闭嘴！”

楚墨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你自认为你救了我的命，就可以肆意践踏我，包括那些为你卖命效忠的影卫。”

“可我们的不幸不都是你造成的吗，楚墨？”

“远光三十一年，蜀中疫病，你为了行事简单，效率更高，一举屠尽了所有疫病患者，死伤无数。”

“同年，你杀害了平南王世子慕容安，甚至对前太子，你的亲哥哥下手，就是为了那可笑的皇权之争。”

“昭元三年，你贪污修筑堤坝的赃款三百万两，今年，无数人因河堤溃败家破人亡。”

“昭元四年，你圈田掠地三千亩，无数农户因此吃不上饭，饥荒遍地。”

“昭元五年，你为牟私利，垄断整个生丝市场，导致生丝价格上涨，织户失去经济来源，吃不上饭。”

“昭元六年，您为了在朝廷上结党营私，谋求私利，插手科举舞弊一事，使得无数学子因你无法得到公正的考试待遇，毁了无数学子的人生。”

“而他们，都是大周未来的栋梁之材。”

“够了，够了，纪川，你给本王闭嘴！”

“闭嘴！”

纪川充耳不闻，“楚墨，这才是真实的你，肮脏透顶，虚伪自私，身为皇室，受万民供奉，却只知道劳民伤财，恶贯满盈。”

“你造成了这些杀孽，使得大周出现了无数的孤儿，你又以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用残酷的刑罚教导他们，用烈性的毒药桎梏他们，直教他们变成没有意识，只知服从的傀儡，再继续去替你做这些伤天害理的恶事，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所以，”纪川停顿了一下，复而又说道，这次，声音中多了几分郑重，“我替你摧毁这一切，结束这一切。”

“楚墨，今日，将是你的死期，也是肃王府的死期。”

楚墨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万分的错乱之中，他在说什么，他要做什么，他怎么敢的？

“不，不，你做不到的，你别忘了，你现在武功全废，根本杀不了我，更何况，肃王府的势力岂是你说扳倒就扳倒的，纪川，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纪川笑了，这大概是他这么多年来笑得最自然的一次了。

“你错了，我的武功确实废了，可在被废之前，我封了三层功力在丹田，杀你足够了。”

“至于你的那些光辉事迹，京城之中已经有人能够帮我传达了，平南王将会接手你的势力，今日大婚，我刻意失踪引你出来，崔陆已经潜入你的书房偷出来影卫名册，毁坏了所有的卖身契，至于最后，还要多谢你的解药了。”

“楚墨，你再也控制不了他们了，眼下，你再无底牌。”

“哦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楚瑜已经跟慕容越商议好，若是我没有预测错，他们今日应该就反了，如今的龙椅上，恐怕早就换了一个人坐着。”

“你如今一无所有，本来按照你先前犯下的种种罪行，就算我今日不对你动手，你也难逃一死，楚瑜也会解决了你，但是后来我翻来覆去的想，却还是放不下，我无法强迫我自己忘记你曾经做过的事情，对我造成的伤害，无法原谅你，更无法替那么多死在你手下的冤魂原谅你，所以，我还是决定今日来见一面你，给我们这十四年的情分，做出最后一次了断。”

纪川的语气冷漠，却又沉着，像是已经在心中重复过了无数次一样，流畅又铿锵。

今日的所有话，都是他过去十几年中无数次想要表达的，而今日，他终于拥有了这个机会。

楚墨失力的后退两步。

“不，这不可能。”

可还没有等楚墨回过神来，转瞬间，剑尖刺入心房。

纪川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这杀人的买卖活下来的，如今楚墨心神大乱，当然更不是纪川的对手，是以基本没费工夫，楚墨便直接被一剑刺穿了心脏，当即毙命。

事情的最后，跟随楚墨前往的所有手下，都看见纪川也随即跃下了山顶。

三个月后。

京城。

距离楚瑜夺回帝位已经过去了许久，因为不想劳民伤财，给百姓的生活造成过多的影响，当初谋反一事，其实就是宫中的动静大了一些，外界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龙椅便换了一个人坐。

不过，显然，经过了七年磨练的楚瑜，比起当年，已经更适合做一个好皇帝了。

三个月来，他安抚民心，平定朝野内外，早就安定好了一切。

纪川最先开始就准备好了底牌，当初和周全书合作，最后要求周全书的帮忙，就是帮他上书有关楚墨的种种罪行。

这样一来，证据确凿的事情都被摆上了明面，楚墨也是按律当斩。

肃王府当然也被抄家了，因为是皇亲国戚，想着楚墨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事情也不好做的太难看，于是也没有牵连到府中的其他下人，还有各处的管事。

......

“所以，你把你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了，现在就来祸害我了？”

洛方愤愤不平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偏偏当事人还若无其事，“你知不知道，当初你要是身上的伤再重一点，来找我再晚一点，你也得没命？”

“真是服了你，辛辛苦苦搞这一遭，到头来有谁感激你吗？还把自己狼狈成这样。”

纪川无奈的看着好友，他也知道洛方就是一贯的刀子嘴豆腐心，若不是有洛方，这么多年，他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心中自然是感激的。

“行了，我本来恶不图什么。”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接着养伤呗，你不是之前一直嫌弃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这次我可要好好修养了，你就等着被我骚扰吧......”

“那你打算做什么工来报答我，或者付你的医药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