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纤手还重执

三日之后，墨凰如约坐在飞升池旁等待她大哥送她去凡间历劫。头上的卯日星君难得高兴一次，暖暖的晨辉撒了一身，墨凰也惬意的哼着曲儿享受这历劫前最后的安然时光。
飞升池，照字解字，自然是凡人飞升成仙到达天宫的必经之地，也是成仙之前的最后一个劫数，因是劫难，自然凶险万分，而这飞升池中不计其数的红莲就是在这最后一劫上功亏一篑神形俱毁所留下来的人心，墨凰俯身嗅了嗅离自己最近的一朵莲，似有淡淡香气萦绕鼻尖。
墨凰忽然想起她大哥曾经说的，人心污秽，到了飞升池，远离浊世，虽未成仙却也算得上是一个好造化，现在想来，似有几分道理，与其为了生存费劲心神地争斗不休，倒不如在这池中沐雨向阳来的安稳。
身后传来脚步声，墨凰回身看见墨寒款款而来，折扇轻摇，眉眼间自是一段风流。
墨凰却是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往墨寒身后望了又望，当她看见这条弯弯小径墨寒是唯一的颜色时，小心的不能再小心的问道：“四哥，你应该只是来为我送行祝我历劫成功的吧？”
墨寒收起折扇，笑眯眯的回道：“非也，我是来助你下凡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墨凰欲哭无泪，“好歹我这也算是人生中的大事，大哥你不带这么玩人儿的，再说了，就算你不来，也找个靠谱的啊。”
正在一旁绞尽脑汁想封印记忆和法术的诀儿是什么的墨寒，一听这话满脸不高兴，“你以为我想来，我酒才酿了一半，因为你，回去又得从头开始。”说着，卷起袖腕道：“别啰嗦，准备好了没有。”
墨凰可怜兮兮的看着他，脚下却不停，一步又一步的往后退着，“那你就回去酿你的酒嘛，等大哥哪天有时间了我再去历劫也不迟。”
墨寒似乎没有听见墨凰的话，折扇“啪”的一收，眼睛中带着如释重负后的笑意，“终于想起来了，快，准备好了啊。”
“等，”一下二字还未出口，墨凰便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急速下落，她大喊道：“林墨寒你大爷啊，我还没准备好啊。”想想又觉不对，自己被封印了法术和记忆，那怎还会记得墨寒？心下窃喜，以为墨寒一定是记错了诀，忙捻诀施法想招来祥云，才发现没有效果，“林墨寒，你二大爷啊，为什么不封记忆封法术。”墨凰第一次觉得，不靠谱三个字果然在墨寒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墨凰在历劫之前，已经为自己挑好了地方，而她之所以选择飞升池而非往生台，是因为往生台虽然安稳，但是落到凡间后乃是个新生儿的模样，一切又需得重来，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长那么大，若在重新成为婴孩太不合算，于是便选了飞升池，可凡事皆有弊有利，从飞升池到凡间这一段路，发生了些许变数。
墨凰好不容易落到了地上，周围却是一片漆黑，连丝月光都没有，她伸手往袖中摸了摸，才想起来自己装照明珠的锦袋丢在了飞升池旁，墨凰忍不住想问候一下墨寒他祖宗，但一想到墨寒的祖宗也是自己的祖宗，先人还是不得罪的好，遂放弃了这个念头。
周围似有泉水之声，墨凰摸黑向前走了几步，尚未习惯黑暗的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直直栽进水中，泉水的凉意顿时沁入皮肤，令墨凰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耳边忽然传来墨寒的声音，“小妹，你四哥法术不太精纯，所以嘛，哈哈哈哈，见谅见谅哈，等你回来时我亲自去给你赔罪迎接你，所以这事你就别去父君面前告状了，就这么定了啊，我回去酿酒了，你自己也多珍重啊。”尚未等墨凰回答，飞升池旁的墨寒就伸手揩了揩自己头上的虚汗离开了。
没有了法术相帮的墨凰，衣服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周围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墨凰不得已，只能将外衣搁在石头上，自己坐在一旁托着下巴发呆，不知何时却睡了过去。
晨光乍现，墨凰才从腰酸背痛中醒了过来，环视一圈，却不见自己的衣衫，觉得甚是奇怪，站了起来摸摸后脑勺，刚走了几步，发现自己的外衫一角露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外，墨凰心想可能是昨夜起风不小心被带了去吧，于是便走过去拾捡自己的衣袍。
墨凰选定的是凡间的中曲山，此处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算得上是一处桃花源，虽然此处还未见人烟，而且墨凰觉得这里和中曲山的景致似有些不同，但是墨凰也没太在意，毕竟从天上看凡间和身处其中所见会有不同，不过当前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拿回衣衫再去寻些吃的。
谁知，就在墨凰伸手拿过衣衫的同时，一只窫窳忽然从石头后面钻了出来，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墨凰。
墨凰的手还停在半空中，看着面前这只正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的窫窳眨了眨眼，脑海中此时忽然想起一个声音，你没有法术了，还不快跑？
墨凰这才想起来自己法术被封了，大喊一声便向前冲去，身后的窫窳被墨凰的声音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但旋即便拱起身追着墨凰发出声声怪叫。
难得墨凰在逃跑的时候灵台还是清明的，清明到大喊，“林墨寒你这个缺德的家伙，小爷要是成了它的腹中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转念一想自己要是死了连鬼也做不成，一时之间竟有些为自己悲哀。
身后的窫窳还是穷追不舍，墨凰自知自己是跑不过它的，忽然想起凡人有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语声中忽然带了些哽咽与委屈，“莫辰你也是混蛋，我在玉山中待了三千年，你毫无音信，躲在桃源中自己自在，难道就不容我生生闷气，不理你吗？你倒好，我不理你你就真的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告诉你，小爷才没有看清呢，小爷放不下你，小爷一直喜欢的就是你而已，”这般说着，墨凰也不打算再跑，便转过身来迎着窫窳，准备和它拼个鱼死网破。
可惜，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在这关键的时刻，墨凰因为用力过猛，竟扭伤了脚，随手捡起准备当武器的石头也被带了出去滚落到一旁的草丛里。
窫窳已经临近面前，墨凰也放弃做无谓的挣扎，用手捂住了眼睛，只觉有些可惜，自己也算一世英雄，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真是天亡我也啊。
就在墨凰已经绝望的时刻，耳边忽然传来利剑出鞘的声音，墨凰纳闷之余将手指漏开个缝，正好看见一旁因为中剑疼痛的抽搐的窫窳，而它腿上的那把利剑，不是承渊剑还能是哪个？墨凰又惊又喜的放下捂在眼睛上的手，正好看见莫辰半蹲在她面前，咫尺的距离，她似乎还能闻见莫辰身上淡淡的伽南香。
看着她肿胀的脚踝，莫辰微微皱眉问道：“还能走吗？”
劫后余生的墨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心中那些对莫辰不满的情绪与此时烟消云撒，化成了无限的委屈和难过，不禁一边流泪一遍对莫辰耍起小孩子的脾气，“你为什么来的那么晚，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此时的莫辰没有在像以前那样打趣她，只是将墨凰一把抱起往前走去，任由墨凰在他怀中小声抽噎。
墨凰的手环住莫辰的脖子，哭的差不多了，顶着红红的眼框仰头楞楞的看着莫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莫辰会出现在这儿。
忽然间，不远处的窫窳竟然从血泊中又站了起来，想要做最后的殊死挣扎，向他们猛扑了过来。墨凰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下意识地想伸手挡在莫辰的身后。
窫窳已经到了身后，察觉到危机的莫辰因为抱着墨凰空不出手来，没有丝毫犹豫，莫辰就以背挡住了扑咬过来的窫窳，随即承渊剑已经稳稳的钉在了它的脖子上。
墨凰伸头看了看气息已绝的窫窳，不由得叹了口气，起初莫辰并未起杀心，才让窫窳有机可乘，可它偏偏不识好歹，导致最后赔了性命。
“你替它可惜？”莫辰眼睛望着她，意味不明，脚下步伐却依旧稳当。
墨凰摇摇头，“只是想不明白它为何这样做，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若是我的话，一定会趴在地上装死。”
莫辰难得带了笑意，“你看得倒是清楚。”
墨凰大大咧咧的挥挥手，豪气道：“技不如人就认怂嘛。”
前面出现一条小溪，莫辰将墨凰放在一块石头上，道：“在这里歇歇。”将墨凰的鞋脱了下来，放在清凉的溪水里，墨凰瞬间觉得脚踝的肿胀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