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解惑

“真是好不威风！”司蔷羽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步履轻盈地靠近素锦，俏皮地挽住了他的手臂，“素锦大公子如此威武，不知可否赏脸陪小女子共享一顿早餐呢？”
在石桌旁，司蔷羽目光凝重地注视着素锦，后者正对面前的白米粥津津有味。桌上摆放着的，不过是一碗软糯的白米粥而已。
心中泛起一丝酸楚，她不禁感叹：“闲王府的首席男宠，竟落到这般清淡的伙食。”苦思冥想后，她勉强找到了一个形容词：“清淡？”
素锦轻轻放下手中的碗，斜睨了一眼那表情夸张的丫鬟，淡然道：“昨日，闲王府的膳房遭一只猪掠食一空。王爷向来崇尚节俭，因此接下来半月，全府上下都得忍受这白粥。”
他的目光似有所指地落在她鲜红的唇瓣上：“我真的很好奇，那只猪是如何做到点滴不剩地吃光所有东西的？司侍女能否为我解开这个疑惑？”
司蔷羽面色如常，喝了口白粥，回道：“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那只猪才能回答。我向来生活简朴，从未尝试过那种毫无节制的吃喝，实在是无法解答素锦公子的疑问。”
自从在藏书楼的那次交锋中吃了亏，司蔷羽便觉得与这人格格不入，巴不得每次对话都能让他气得七窍生烟。远处，守门的小厮拿着一把大如伞的扫把，走到门外便将其随手一扔。
他气喘吁吁，却依旧昂首挺胸地对司蔷羽说：“司侍女，快去扫地吧！王爷的命令，若是午时之前后园未被打扫干净，你和你家陪嫁的小丫鬟都会被卖到万花楼去！”
司蔷羽鼓起腮帮，不满地看向对面依旧泰然自若的素锦：“难道王府已经穷到要靠卖掉王妃来维持日常开销了吗？”素锦只是微微一笑，回答道：“物尽其用，王府绝不容许浪费。”
在那个古老的时代，话语间的含义往往比直接的表达更为深刻。那日，有人轻描淡写地暗示她去打扫地面，不过是让每个人发挥其应有的作用罢了。至于那些被认为无用之人，自然只能被迫离去，难道还要留在这里无所事事，等待命运的安排吗？
她轻轻拂过衣摆，带着一丝戏谑，手指在素锦的脸颊上轻轻一划，顺势拿走了一块散发着香气的豆腐。看着素锦那微微流露出的不悦，她这才拿起比自己还要高大的扫帚，大步向庭院深处走去。
沿途，她遇见了几位英俊的公子，都不忘调侃几句。走到一半，她忽然想起这片后园的广阔，普通人恐怕两天都难以打扫完毕，不由得仰天长叹，泪眼模糊地自嘲道：“我本是来成为王妃的，如今却落得扫地换取食物的地步……”
在这穿越者云集的世界里，谁能有她这般凄凉的境遇？
绕过一片片建筑，眼前出现了一弯碧翠如翡翠的湖水，形状宛如一轮新月。
“哎呀！这真是大自然的杰作！”她随手将扫帚一扔，身体在地上一滚，阳光洒满了整个地面，温暖而舒适，正适合小憩片刻。
她笑着闭上了眼睛，欣然接受了周公的邀请，进入了梦乡。
突然，“哗啦——”一声水响，阳光下，一道修长而优雅的身影从湖中迅速跃出，长发随着动作甩动，水珠四溅，冷不防地溅了她一脸水花。
雨丝猝不及防地落下，司蔷羽从梦中惊醒，身体一颤，猛地坐起。她抬眸望去，只见那人全身上下一丝不挂，肌肤晶莹剔透，散发着难以抗拒的魅力。尤其是胸前那对鲜艳欲滴的樱桃，更是美得令人窒息。
司蔷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下移，那是……
她愣住了，久久无法回神。终于，鼻尖一酸，两行鲜血如泉水般涌出。
这水上阁楼富丽堂皇，共分三层，每一层都雕梁画栋，精美绝伦。壁画描绘得风情万种，恰到好处。室内有一扇寒潭幽兰屏风，将宽敞的会客厅巧妙分隔。里面陈设着古朴的黑木扶椅。
司侍女躲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委屈地蹲下，擦了擦鼻子下的血迹，早已干净。她嫌弃地甩了甩手。
抬头间，她瞥见那位在半月湖路上曾调戏过的俊逸非凡的“竹公子”，他正幽怨地望着自己，那眼神仿佛比新丧夫的寡妇还要哀怨。
心中一虚，司蔷羽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上首的闲王殿下气定神闲地品了一口珍贵的云雾淞茶，轻声安慰身边那位红衣魅色公子。红衣公子软若无骨地倚靠在太师椅上，娇媚地吐气如兰：“我那冰肌玉骨的身子，原本只有王爷您能欣赏，如今却被那恶人看了去……”
说罢，他还恰到好处地抽泣一声。在座的几位公子已经见怪不怪，纷纷举杯饮茶，掩饰自己抽搐的嘴角——这位李翔公子，真是后园中的一朵奇葩。
自那娘儿踏入后园的首日起，便显露出与众不同。她偏爱于半月湖中沐浴，言道此湖水集纳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对养颜护肤颇有裨益，因此深得其宠爱。
由于半月湖地处偏僻，常人鲜少涉足，闲王便顺水推舟，将这片湖泊赐给了她，作为她的私家浴池。
尽管她有些古怪，但也并非全无是处。她常在自己居住的春华轩里研制养颜秘方，与其他人倒也相安无事。众人眼不见为净，也就随她去了。然而，这一次，司侍女却成了第一个与这位奇葩较真的人。
素锦公子，身着雪白衣裳，慵懒地撑着额头，观赏着眼前的闹剧。他看着司蔷羽那双充满幽怨的小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上方仍在火上浇油的李翔，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这位新晋的司侍女近日来运气似乎颇为不佳，今天又遇上了李翔这样的怪人。李翔一开口便要求王爷对她实施封嘴之罚，那句“奴家不要听她那粗粝的声音一直噼里啪啦的啦”让她连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唉，真是流年不利啊！
等到李翔，也就是刚才还在抱怨不休的红衣公子说累了，司蔷羽已经昏昏欲睡。
那人投来一记冷厉的目光：“王爷，您看这丫鬟，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竟然还在打瞌睡！”
话音未落，身后的小厮急忙上前，递上一块风情万种，颜色诡异的绯红色丝帕。
在那个黄昏时分，破败的窗户无力地垂落着，房内杂乱无章的柴草和桌椅几乎让人无处下脚。厚厚的灰尘覆盖了地面，哪怕是轻轻的呼吸，也能激起漫天的尘埃。司蔷羽就那样蹲在柴房的角落，一边数着忙碌的蚂蚁，一边用手指捏着一块泛黄、微酸的馍馍，漫不经心地掐下一小块，戏弄地阻挡着蚂蚁的去路，嘴里还念叨着：“本小姐我走投无路，你们凭什么欢蹦乱跳？不准过！”
“扣扣——”门虽然摇摇欲坠，却还是被外面敲响。司蔷羽不耐烦地抱怨道：“没有门闩，敲什么敲啊？”声音未落，一位身着白衣如雪的男子轻挑着衣带，悠然步入，手中提着饭篮，他轻巧地将篮子放在屋内唯一的桌子上，温声道：“送饭来了，不过来感激涕零一番吗？”
司蔷羽只是翻了个白眼，继续在地上用碎馍馍为蚂蚁筑起了一个城堡，仿佛是在说：“看你们怎么逃出我的五指山。”蚂蚁们却似乎并不领情，它们转了一圈，便顺着城墙垂直攀爬，一步步地挣脱束缚，最终站在城头，张牙舞爪，得意洋洋。
厅内的众人都被司蔷羽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惊呆了。尤其是那个年仅十三四岁的小正太，他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隔壁老王家的猪的邻居癞皮狗的宠物蚯蚓的妹妹的表哥丈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司蔷羽扬起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就是个癞蛤蟆罢了！”
那位李翔公子，自视甚高，妖娆绝色，妩媚无双，他甚至还自得其乐地弹了弹自己的指甲。然而在司蔷羽眼中，他那全身上下干瘪得像排骨，皮肤苍白无光，脖子细得可怜，连那张脸都刻薄得可以。她毫不留情地讥讽道：“你以为你多好看？哼！我看隔壁老王家的猪，甚至他家的癞皮狗的宠物蚯蚓，都比你有看头！”
司蔷羽轻轻站起，目光一扫那桌面上的尘埃与莫名的黑色物块，面露不悦。然而，她依旧掀开了篮子，露出其中的三菜一汤，细致入微的烹饪手艺展现无遗。她轻启朱唇，带着几分调侃：“不是说王府接下来半月只能吃白米粥吗？”
那位男子，一副得意洋洋的姿态，仿佛在说：“快来感激我吧。” 司蔷羽却不领情，盖子随手一抛，直冲他面门：“素锦，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那位身着雪白衣裳的男子，正是沈朝闻名遐迩、风流倜傥的素锦公子。
素锦轻巧地避开飞来的盖子，眨巴着眼睛，笑意盈盈地回答：“不能。”
司蔷羽无言以对，只是沉默。
素锦得寸进尺，继续说道：“看看你，在王府里竟然落魄至此，连平凡女子嫁给贩夫走卒的境遇都不如。”
司蔷羽仍旧无语，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开始埋头苦吃。
素锦轻佻地提议：“不如，跟我一起远走高飞如何？”
正值午膳时分，司蔷羽正细细品味着饭食，不料突然间一阵笑意自喉间迸发，将口中饭食悉数喷出，碗筷也随之重重拍在桌上，她瞪向对面的素锦：“素锦，你今日莫不是疯了？！怎会生出这等荒谬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