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和碗娘泣不成声,跪在旁边,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所有御医都来了,这是一场生死的搏斗,御医在跟死神抢时间。
欧千帆一直在床前握住她的手,脑子里只想起道长的话,他心底已经绝望了,却还不断地给自己注入希望,他跟自己说,她舍不得他的,所以她会撑住。
但是,当御医跪在他面前,跟他说,大人和胎儿都保不住的时候,他身子软软一滑,头磕在床角上,顿时血流如注!
他一直都不知道她怀孕了,他盼了许久,一直想有一个孩子,想跟她生一个孩子,女儿也好,儿子也好,他都不在乎。只要是她生的,他都会视若珍宝。
但是,他却没有机会看到孩子出生,看着颜婷月了无声息的面容,他的心仿佛掏空了一般,他努力想凝聚自己的思绪,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但是,脑袋里一片散涣,他什么都握不住。
身边有人扶起他,他下意识地拉着那人的手,他见到镇国王爷欧千柏,他茫然地道:“皇兄,我终于失去她了!”
欧千柏哽咽地点点头,道:“没事,没事,皇兄在!”
欧千帆心如死灰,他继续喃喃地道:“这辈子,无论我爱的还是爱我的,最后都因我而死!”
欧千柏也掉下了男儿泪,他知道,颜婷月的死对欧千帆是灭顶的打击,他无法接受颜婷月再一次离开。
他寸步不离地看着欧千帆,怕他做傻事,而颜婷月,再一次出殡,在这个朝代,她重生了死,死了重生,最后,到底避不过她的宿命,或许,她真的不属于这里的。
千山曾在先太后面前立誓,要誓死追随颜婷月,她自尽了,但是却被飞龙门的兄弟救了回来,死过一次的千山,心中怀着期待,她要等颜婷月三年,也用这三年的时间尽孝,若三年后,颜婷月没有重生回来,她再履行自己的誓言。
而与千山一样怀着同样期待的靖国候夫妇,虽然对颜婷月的死很难过,但是他们想起之前颜婷月说过,她曾去过地府,阎王爷说她阳寿未尽,让她重返人间,他们坚信这一次也会如此,只要耐心等待,她一定会重新回来的。
所有人都心存期待,唯有欧千帆不存一丝的期盼了。因为,道长跟他说过,他会害死颜婷月的,颜婷月不可能还会再回来,所以这一次,她是真的死了。
他真的害死颜婷月了。他害死自己的师父,害死父皇,害死唐思思,害死青儿,还是文兰姐妹,害死钟正,如今,连颜婷月都被他害死了,他的命格不是贵不可言,他是彻头彻尾的克星。
他活着,只会不断地负累身边的人,害死身边的人,那么他活着还有什么必要?
他心存死志,谁也阻挡不住,终于,在颜婷月出殡之后,趁着镇国王爷走开的时候,他想自断经脉自尽,被侍卫发现,十几个侍卫死死地摁住他,并且封了他的穴位,急传皇太后和镇国王爷,没办法之下,只好让御医开药,让他服下。
镇国王爷不敢再走开,乔修和李洵都被急召入宫,三人轮流看着他,寸步不离,就算出恭,也要另一个人替上才能走开。
欧千帆虽无法自尽,但是他活着就跟行尸走肉一般,每日都死气沉沉地坐在采薇宫的长榻之上,手上拿着颜婷月以前看的书,一看就是一整天。碗娘心疼得直掉泪,几番安慰,他都充耳不闻,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只好任由他了。
只要他不再寻死,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个好的开始,慢慢来吧,他始终会慢慢地走出失去颜婷月的伤痛的。
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月。镇国王府中来了一位道人,此人欧千柏认得,他就是颜婷月的师父,那位道人。
欧千柏急急把道人迎了进去,正要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道人轻轻一叹,道:“王爷不必说,贫道都知道了,此番贫道前来,正为此事而来。”他伸开手,手心中有一粒绿色的丹药,他道:“此药叫忘情丹,只要给皇帝服下此丹,他会忘记和颜婷月的种种,忘记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是帝王之命,该有大作为的,不该被儿女私情捆绑。如今贫道已经让皇帝服下此丹,但是此丹的药效是三年,三年后,若他记起颜婷月,心态已经淡然,那么,就让他把和颜婷月的往昔放在心底吧;若还是生不如死,你就给他再服下此丹,那么,他此生都不会记起颜婷月。”
欧千柏愣了一下,不敢轻易接过此丹,问道:“道长,他们当真无法重逢了吗?”
道长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因果循环,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呢?兴许有,兴许永生不遇!”
欧千柏叹息一声,“那如今颜婷月去了哪里?”
道长摇摇头,道:“她已经死了!”
欧千柏脸色微白,悲怜地道:“要忘记自己曾经那么深爱的人,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道长淡笑,“是残忍,但是让他这样活着岂不是更残忍?他还年轻,以后可能会遇到一个好女子,成亲,生子,完成属于他的人生,至于颜婷月,她是轮回也好,重生也好,也有属于她的人生等着她!”
欧千柏黯然,“希望她不再受苦,她在这里受了太多的苦了!”他接过忘情丹,握在手心中,心中有说不出的悲哀。
道长又说:“贫道的另一位好友,已经穿越时空,去到四年前,改变了很多事情,所以,如今你是唯一的知情人,以后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不必诧异,因为,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其实所谓的改变只是拨乱反正,不该死的人不会死,该死的人也不会留,这是贫道与好友最后一次出手了,到时候欧千帆的命运如何,且看他以后的造化吧!”
说罢,他把拂尘收于臂弯内,转身飘然离去!
欧千柏不明白,追出去喊了一声:“道长!”
一阵光线照射着他的眼睛,他伸手一捂,仿佛从高空往下掉,心内一阵惊惧。
“夫君,怎么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叶儿紧张地看着他,他一愣,“本王做梦了?”
叶儿浅笑,“你就是太累了,这刚从南诏回来,一路风尘仆仆,确实也够累的,再睡一下,晚点再入宫述职吧!”
他如堕云雾,“本王刚从南诏回来?”
叶儿微微嗔怒,“你看你,累垮了吧?还以为自己在南诏?你昨晚回来了,这都睡了几个时辰了!”
欧千柏疑惑地看着她,“昨晚回来?本王去南诏做什么?”
叶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南诏皇帝提出和亲,你不是去送聘礼了吗?得了,你还没回过神来,再睡一下吧!”
欧千柏一把拉住她,惊愕地问道:“谁要娶南诏公主?”
叶儿这下也愣住了,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一一下,问道:“夫君,你没事吧?怎么事情全不记得了?自然是皇上要娶南诏公主了。”她奇怪地道:“你也没发热啊,怎么回事?咦?你手心握住的是什么吗?”她的手摸到他的手上,见他握住手心,微微开启,看到里面有一粒绿色的药丸,不禁诧异地问。
欧千柏打开手心,看到手心静静地躺着一粒药丸,不是做梦,道长真的来过。
他记起道长的话,他的一位好友穿越了时空回去改变了一些事情,莫非,很多事情都改变了?那父皇死了没有?帆登基了没?
想到这里,他试探地问叶儿,“帆,如今在哪里?”
叶儿道:“皇上自然是在宫中了,能去哪里?你今日先不要入宫了,明日再去吧,你今日太不正常了,估计是病了,我得去找大夫,为你开几副宁神茶!”说罢,转身出去了。
欧千柏愣愣地看着手心的药丸,他落地起身,脑子里不断地想起道长的话,道长所过不该死的人不会死,该死的人也不能活着,那谁该死谁不该死?他把药丸藏好,急忙更衣,不梳洗就急忙入宫了。
当他在御书房殿门外看见钟正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见鬼,瞪大眼睛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正微微一笑,行礼道:“参见王爷,王爷跟奴才闹着玩吗?奴才在皇上跟前伺候,自然在这里了,王爷请稍候,奴才进去通报一声!”说罢,推开殿门进去了。
过了一会,钟正出来道:“皇上请王爷进去!”
欧千柏心中忐忑,跨过门槛进去。
欧千帆在御书房内看奏折,看到欧千柏来了,他抬起头微笑问道:“皇兄昨夜才回到,怎不多休息一会?”
自从颜婷月死后,欧千柏依旧许久没有在欧千帆的脸上看到笑容了,如今重见他往日的笑容,不由得有些发呆,竟也忘了答话。
“皇兄?你没事吧?”欧千帆见欧千柏怔怔出神,不由得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南诏皇帝有不合理的要求?”
欧千柏下意识地摇头,“不是,本王只是觉得皇上有些不一样了!”
欧千帆愕然,“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胖了还是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