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过府探病

宋景齐走后施杰还在想着他临走之前与他说的那番话，“本王觉着你作为一个南阳王府世子身边最为亲近的侍人，竟叫一个平妻所出之女身边的侍女打肿了脸，你这不是在丢你家世子的脸吗？”
他张口一个平妻之女闭口一个平妻之女，虽说如今昭阳公主身份尴尬，先帝临死也未松口将她抬为正妃，她也没少为此烦心劳神。每每入宫都会与皇上提起此事，可她与当今皇上并不是一母同胞，况且当年先帝都未曾应允的事当今皇上如何能允。
如此昭阳公主便在南阳王府这样不清不楚地生活了十几年，幸得她有一个公主身份傍身，府中下人侍从虽未明说却也将她当作南阳王妃来对待，连着她所出的二少爷慕川与三小姐慕雪在府上也如嫡出之子，享受着同世子一般的待遇。
可说到底虽然昭阳公主没有那层身份，但她好歹也是他辰王的亲姐，如今宋景齐的一番话到让施杰有些看不太明白。
二日，宋景齐起了个大早，吩咐了厨房备下了些吃食，去了趟绣房，不过辰时就带着柳瑶柳梅乘着他的六驱车驾出了门。
马车经过皇城中的闹市街道，方才摆好摊位的小贩还没有开门做生意，就看见宋景齐那辆招摇的马车不疾不徐地从眼前走过。
马车停在南阳王府门前，守立在南阳王府门前的侍从一见六驱车驾，便知道是谁来了。正准备进门禀告，却被宋景齐出声制止。
撩开湖蓝锦袍袍脚，同色锦靴落地不元修土，但见他身姿卓绝，面容清冷绝丽，带着一身万华风姿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眼前。世人都道当朝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先皇九子生了一副无双容颜，雌雄莫辩，进可魅惑天下男子心神退可俘获世间女子芳心。
如今看来，传言当真没有一丝作假。
“本王今日是来拜访你家世子的，不用通禀南阳王。”
那侍人应声，忙打开朱漆铜铸大门迎他入门。引他在南阳王府中兜兜转转走了许久，才在一个院落前停下。
“王爷，这便是世子的寝居，奴不方便进去，只能送王爷到这儿了。”
“下去罢。”
宋景齐抬脚进了月牙形拱门，穿过紫藤花爬满整个廊顶的回廊，紫白的花瓣浓密生长，簌簌垂下，遮云蔽日伴着浅淡的花香倒是带来了好一份的清凉。
一路走来也没在院中看到侍人，莫不是这占地面积比他王府寝居还广些的院落，只住了他主仆三人？
走上阁楼环环绕绕的楼梯，他还真没见过谁会将楼梯修得这般繁复，绕来绕去绕了许久绕得他头疼。
正要出门的许铭一见他，心中虽是惊异，面上却甚是平淡，对于见过了昨夜他夜闯世子寝居戏码的许铭，此时见到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奴见过王爷。”
“你家世子呢？”
说着便要入门，许铭无法只好让他进了门。
房中弥漫着一股药香，宋景齐平日生病因着那中药苦涩的味道便恨极了这药的味道，随在他身后的柳瑶柳梅瞧着他分明地皱了皱眉，却还是走了进去，不免觉得有些讶异。
昨日还横亘在床榻前的屏风已然撤去，披着件狐裘的慕晨散着发斜卧在榻间，隐于青丝之下的面容略显清瘦，本就生得白净面容如今一病到显得更是苍白如纸色了。
瞧见他入门，眼中一闪而过一抹惊色，淡至无色的唇瓣笑得极是好看，“王爷来了。”
见他要起身见礼，宋景齐忙飞身上前制止，带着温热的手掌捏握着他正要掀开锦被的手，手中一片冰凉。
“你这手凉得都散了本王一身热气，你若要是起身给本王见礼，你家那两个小僮不得恨透了本王？”
慕晨收回手，也不再坚持。
施杰搬来软椅请宋景齐坐下，宋景齐瞧了瞧他的右脸，“倒是消肿了许多，柳瑶……”
听言，柳瑶忙从带来的锦盒中取出一只玉瓶递给了施杰，施杰接过玉瓶，看了看宋景齐又看了看慕晨。
“这是皇兄给我的消肿神药，本王原来没少受伤，皇兄便命宫中御医特意为本王制了这药，全皇城只此一家，你试试。”
施杰听了这药的来历哪还敢收，伸手就把药要往柳瑶手里塞，“王爷，这是皇上赐给您的药，奴不能收这般贵重之物。劳烦王爷挂心了，奴皮糙肉厚也不是女子，不在乎副皮相。况且奴已经上了消肿的药，过些日子便会好了。”
“这药皇兄给了本王那便是本王的了，本王想给谁就给谁，你看你那张脸肿得跟个馒头似的，别说你家世子了本王看着都糟心。
为了不让你家世子看着烦心，这药你便收下罢。”
“既然是王爷给你的，你便收下，莫要辜负了王爷一番心意。”
施杰看了看慕晨，见他颔首应允，便又收回了玉瓶，躬身行下一礼，“奴谢过王爷。”
宋景齐瞧着慕晨有些有气无力，牵过他的手来，将两指搭在他的脉搏之上。他这一动作瞧在柳瑶柳梅眼里免不得又是一阵暗笑，她家王爷又开始唬人了。
宋景齐指尖带着的些许温度似通过手腕缓缓传遍了全身，散落在眼前的发丝遮挡住了他的眼，虽是如此依稀却能瞧见宋景齐精致完美得好似一件玉器的面容。长而卷翘的羽睫似蝶翼翻飞，略显狭长的眼角微微含笑，眼底深处藏着些浓浓的笑意。
慕晨在不自觉中微微有些失神。
“王爷可看出来些什么？”
“额……容本王再看看。”
“我看他是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是想找个借口与你亲近亲近。”
宋景齐扭头便见不知何时进门来的程锦祥一脸鄙夷地瞧着他，俊美的面容上带着轻笑，说出的话也极是揶揄。
“不知本王是怎么招惹到了程小侯爷你了，本王为世子号脉自当得有肌肤之亲，难不成本王给世子号个脉还得像御医给宫里妃嫔号脉一般，隔层纱避嫌？”
肌肤之亲，这话也只有他能说出口。
“既然如此，那王爷可有看出什么来了？”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他又不是御医哪会号什么脉啊，不过是一时兴起装着唬人罢了。程锦祥的话问得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回过脸背对着他，面上是难见的不自在与尴尬。
“你何时来的，为何不着人通禀一声？”
“我想着你还病着许还未起身，便未着人前来。”
程锦祥走到床榻边，不屑地轻瞥了宋景齐一眼，宋景齐也不知道他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而且他与他统共见了不过两面，他自觉自己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得罪了他。
“这人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小声嘀咕着，却被程锦祥听了个清清楚楚，但看着慕晨还病着，便不想与他多加计较。
他自小随弓邠候生活在兵营之中，接触的也大都是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军人，一身硬气。宋景齐面容本就生得亦男亦女，平日里又弄个方巾掩住脖颈，在他眼里这样的事只有女儿家才会做，再加上那日他在杨波候府的所作所为，程锦祥如何会喜欢他，没当场对他动手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宋景齐自讨没趣，起身走开了床榻。
慕晨瞧着他的背影闪了闪神，程锦祥见宋景齐走开撩开袍脚坐在了榻边的软椅上，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诶……你家世子身边难道连个贴身侍女也没有吗，这洗漱擦脸的活还要你们两个糙汉子来做？”
施杰端着净脸用的铜盆，许铭捧着漱口用的瓷壶，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被宋景齐嫌弃了一脸。
“柳瑶柳梅，去，好好伺候世子更衣洗漱。”
柳瑶柳梅走上前去拿走了二人手中之物，两人还愣怔怔的呆立在原地，心中想着方才宋景齐口中的两个糙汉子难道是在指他们两个吗？
柳瑶搬来屏风挡在了床榻之前，程锦祥莫名其妙地被请了出来，没好气的瞪了宋景齐一眼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宋景齐摇着折扇极为满意地看着他身边最为得意的侍女，虽然被屏风挡住了视线，但也碍不着他无限的想象力，柳瑶柳梅可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能伺候得了他，自然也能伺候慕晨。
“王爷今日倒是好兴致，太阳还没完全露脸就往南阳王府来了，王爷可用过早膳了？”
宋景齐也没有听出他话中深意，摇了摇折扇，睨了他一眼，“谢程小侯爷关心，本王出府自当是用过了早膳。”
他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他如何会与他好言相待。
柳瑶与柳梅撤下屏风，只见那人着着一袭青色纹竹锦袍，发丝散于身后着一根同色锦带系住发尾，柳瑶柳梅方才为慕晨更衣洗漱时不经感慨，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比她家王爷还要好看的人。
围领狐裘簇拥着他清瘦线条分明的面容，那面容精致柔和不失俊美，眼鼻唇色都似自画师笔下而生，每一分都融入心血每一毫都力求完美，世间许再也无能生成这样人。并不算精壮的身姿携着天成的贵气与端华，步履优雅，似行于水上云间般缓步向他二人走来。
宋景齐不过片刻失神，打扇遮掩住眼中的少许尴尬，果真，这人生得虽是清贵清华，却像那无色无味的致命毒药，在人不易察觉之时无形之间便能要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