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飞鸣是谁,整日忙得跟个陀螺连轴转似的辰王殿下自是不会知道,继都城一霸向文俢之后兴起的新一代霸王,只是他的后台没有向文俢硬,没有一个三朝元老官拜朝中兵部尚书的老爹,他也就只能在东城一带称霸。
天子脚下,随意牵拉个人出来不是与世家有姻亲,便是谁谁家的拐角亲戚,自从两年前向文俢被辰王收拾进净身房后,还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仗着谁谁的权势在都城之中称王称霸。
要说黎飞鸣其实也没什么来头,陵南黎家虽也算是世家大族,但在这个遍地皇亲国戚,四处百年世家的都城来说并没有足够的底蕴。在陵南沉寂了许久的黎家祖上出过三个状元,且这三个状元均官至朝中吏部尚书。
盛极必衰,曾今风光一时的黎家近几十年来渐渐衰败,几十年以来黎家再未出过惊采绝艳的族人,纵是及得上那三位吏部尚书一半的子弟也是一个没有。
再无能力卓绝之人支撑的黎家二十年前举家迁回陵南祖籍,许是回去之后祖祠有了人气,祖坟冒了青烟,前年春闱放榜黎家时隔数十年终于又出了一个状元。黎家嫡支现任家主虽无甚才能,却生了个好儿子,白天蔺双十年华状元及第,殿试时文炎帝对他青眼有加,入翰林院做翰林院修撰,三年一过想来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出了一个状元,并不代表他日后会像他那三个祖辈一般,走与他们相同的路官拜朝中正二品尚书。具体是他黎家又出了一个后宫妃嫔,前年后宫大选,黎家嫡支一女被选入宫中做了采女。
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这位白采女便爬到了贵人的份位,如今还怀了身孕。
黎贵人深得圣宠,虽不至于宠冠六宫,可自七皇子宋言澈出生后后宫已有七八年未传出过好消息,对于黎贵人腹中皇嗣文炎帝颇有些看重。
黎家有了复起之势,族中族人也有入仕为官者,陵南黎家嫡支再一次迁入都城。而这在东城一带称霸的黎飞鸣正是陵南黎家,宫中黎贵人的亲弟。黎飞鸣之所以能在东城一带称霸,也是仗着自己有个做东城兵马指挥使的亲姐夫陆征,碍于黎飞鸣亲姐的威压,陆征对于这个在陵南上能斗天下能撵鬼的小舅子,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语之所以会招惹上黎飞鸣,全然是因为黎飞鸣这糟心玩意儿好男色,在陵南时没少糟践那些个模样生得好,无论家世如何的男子。黎家虽不复当年盛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是在天高皇帝远的陵南祖籍,黎家就相当于个土皇帝,黎飞鸣在陵南犯下的荒唐事黎家也并未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入了都城自当与在陵南不同,好看的男子多了,被家中生怕他惹上事的长辈弹压了许久,黎飞鸣也乖巧了几天,没过多久固态萌发,当街挑逗男子已是常事,拖一两个男子回家豢养只要不是世家贵族子弟黎家也不甚在意。
黎飞鸣这人生得还是有几分好看,只是眉眼间多带了些娘气,在家与前几日抢回家的美人打闹了许久,突然没了兴致便带着人上街想寻摸个新人,总对着一张脸也是会生厌的。
只能说长了一张包子脸,生了一双水汪汪麋鹿大眼,看着什么都觉着新奇,瞧着就像个涉世未深养在深院的小公子般的叶语对了黎飞鸣的胃口。上来不由分说拉着叶语的手就要摸他的脸,可叶语是谁,药谷谷主叶鹏的亲儿子也是叶鹏最得意的弟子。
话说黎飞鸣刚一摸上美人的手,整个人半边身子就瘫软麻木了,即使是这样也贼心不死,不摸到美人的脸誓不罢休,导致的最后结果便是整个人都麻木在了原地。
叶语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带着果仁桃酥就要离开,想来他好不容易出来四处逛逛,这恶心巴拉浑身被熏香熏得发臭的男子直往他身边凑,还想拿他的脏手摸他的脸,若不是怕生事他直接就给他下毒药毒死他免得他碍眼。
黎飞鸣虽然身体麻木了,被叶小白兔迷得晕头转向的脑子还算清醒,一声令下,随在他身边的小厮一拥而上将三人团团围住,果仁瞧着势头不对趁乱跑回王府去向宋景齐报信。
东城最为热闹的街市上,街道的两旁围满了看热闹的路人摊贩,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带人打马而至,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的道路根本容不得人走近半分。
陆征一扬马鞭,鞭声破空打在街旁的小摊之上,小摊所贩的香囊荷包落了满地,只见他浓眉一拧中气十足地喝到:“堵在此处做甚,还不快些散开,阻拦兵马司捉拿闹事之徒该当何罪?”
虽然还想看热闹,听了这话也不敢再往前,陆陆续续地四散开来为东城兵马司的众人让开了一条路。
坐在临街一间茶楼二层的男子面目似自玉中而生,端如清华朗月坐在窗边将楼下的闹剧看在眼里,清冷的眼中微含笑意望向坐在对面之人。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俊美如铸的面容染上愁色,一手撑腮拨拉着手边的空紫砂杯,“也无甚烦心事,悦涵长公主搬离了王府,慕雪慕川随她住到了长公主府,你也不用回府后只待在华韵院了。”
执起冒着热气的紫砂杯放到鼻翼轻嗅,勾唇似笑非笑,“这么多年也已经习惯了。”
抬头见他神色如常,只是落在紫砂壶上的视线又移到楼下,方才他想事想得走了神,只知楼下出了事热闹得紧却并不知道出了何事。转眼一瞧,黯然许久的双眸突地瞪到极致,那骑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正舞着马鞭抽人的不正是几日不见的辰王殿下嘛。
王府身着甲胄手握茅盾的府卫开道,所经之处无人不敢不退让,玄色盗骊乃是游牧族矣族进贡,当年矣族一共进贡十匹精心饲养长大的良驹,去年他十五岁生辰时文炎帝命人将盗骊送到衢州,给他做生辰之礼。
日行千里不止的盗骊如疾风闪电,通身玄色在行人眼前只留下一道黑色的暗影,围在街道中央看热闹的行人退下,宋景齐跨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望去,只见叶语涨红着包子脸鼓着嘴与欲近他身,又不敢近身的小厮僵持不下。
那几个小厮领了命不敢不听,只是这看着没多大的小公子邪乎得紧,看着周围躺了一圈的同伴,他们实在是没胆子上前。
麻木着全身还没缓过劲来的黎飞鸣瞠目欲裂,充斥满胸腔的怒气即将破胸而出,“娘的,你是死人啊,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那么两个人!”
还未等那几个小厮反应过来,一道极快的残影迎面袭来,哀嚎一声脸上被抽得皮开肉绽的几人顿时被掀翻在地。
如此大的动静引得还在清理路人的陆征停下手中动作,同是打马而行,他明显比那人矮了一个头不止。莫说是那人的长相与气度,当是他胯下的神驹也属世间罕见。
不明所以被一个小厮砸了满怀的黎飞鸣一脚踹开那小厮,仰头正好看着那人骑坐在玄色盗骊之上,如同睥睨世人一般静静地看着他。逆着阳光的容颜氤氲得有些模糊,那是一副怎样的容颜,即使是阅遍陵南与都城所有象姑馆美人的黎飞鸣也从未见到过这般美丽的容色。
回了府靠坐在塌间小憩,听了消息还来不及换下的暗红银织四爪云龙翻云衮服着身,脚蹬同色缎面锦靴,锦靴靴筒镶嵌了两颗一模一样别无二致的金色猫睛石,温黄暖玉雕刻双龙戏珠冠着顶。
面容如均均细瓷不元修世,一双黑如曜石明若星辰的眼中华光流转,不点而樱的朱唇微抿,这本是该生在女子身上的容颜却生在这个男子身上,却毫无违和之感。介于男女之间,将妖娆与清冷之色融合得恰到好处。
黎飞鸣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那人朱唇之上,只见他唇瓣微动,吐出的声音也是那般悦耳,叫人听了恍如隔世。
“看够了么?”
神智迷蒙在他清冷绝丽的容色之中,扬声傻笑着摇了摇头。
陆征对这个小舅子简直是不忍直视,瞧着那人的穿着,身边还带了身着甲胄的府卫,如今都城之中除了皇上皇子公主出行会有禁卫军随行,能有带着武器的府卫开路清道,在闹市打马奔走的也只有辰王了。
想到此陆征不由得一阵头疼,他这个喜好特殊的小舅子流着口水盯着辰王看了这么长的时辰,还毫不自知自己如今身处何地,若他不是他夫人的亲弟弟,他当真不想再在此处再停留片刻。
从未见过这般阵仗,幼时不懂事为了吃闯过土匪窝的叶小白兔现在略有些后怕,因为他带在身上的药粉已经用完了,不管是痒痒粉还是一泻千里,能洒的他都洒了,若不是阿景来了真不知道他该如何收场。
黝黑似葡萄的大眼晕满水汽,瘪瘪嘴蹭到宋景齐脚边,因为身量不够够不到他的脖子,只能拉了拉他的袍脚,极是委屈地说道:“阿景,他欺负我……”
冷着脸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还沉醉在美人容色之中的黎飞鸣浑身一颤,那双眼角微挑的凤眸看得他只想转身拔腿逃离,奈何全身麻木动弹不得,瘫坐在小厮身上活像一只摇尾乞怜的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