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过契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老罗喊醒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为了跟我说一声,让我好好看家,他去说那孩子的事儿。
我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又睡着了,后来睡到自然醒了,还是懒得起,又在床上躺到八点多,躺的自己都烦了,肚子也饿了,然后才爬起来,自己弄了点饭吃,然后就在屋里看电视。
一方面,我还是对那个女人有恐惧的,害怕出去万一再遇上她,另一方面,我是个比较懂事的孩子,一项很听老罗的话,不论他说的对还是不对,我都听。
虽然平常我也跟老罗胡说八道,甚至开他玩笑,但是,该听话该干活的时候,我从来都没有含糊过,在村里的同龄人里,我是出了名的好孩子。
原因很简单,说出来其实有点心酸,老罗毕竟不是我亲爹,人家养大我,是发善心,是对我有恩,对我好并不是老罗的义务,所以,我得懂事,不能跟亲儿子似的,觉得他给我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人家照顾我了,我得知道回报人家。
我也不知道,我的这种思维方式,是天生的,还是老罗在这十七年里,刻意培养的,不过我和老罗的相处模式,确实跟一般的父子不一样,有点类似于古代那种学徒和师傅吧。在学徒出师之前,他的一切都是师傅给的,但是,这一切,也都不是白给的。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给老罗打了个电话,问他是回来吃,还是在外面吃,老罗说回来吃,虽然我还不是很饿,但是,我还是赶紧开始做饭了。
老罗回来的时候,正好我饭也做好了,吃饭的时候,我问老罗:“一出去就是一上午,不会是给那孩子找爹去了吧?”
老罗道:“可不就是忙这事儿去了呗,不紧着多挣点,拿什么养活你?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当你是好养活的呀?你眼瞅着都长大成人了,我不得赶紧攒着点,给你娶媳妇呀?”
我笑道:“原来你还打算着给我娶媳妇呢呀,我还以为,你养着我,是打算给我找个倒插门,你好狠狠宰人家一笔彩礼呢?”
老罗白了我一眼道:“我倒是满心的想把你卖了倒插门女婿,但是,就你这个料,人家有人能看上你吗?让你好好上学,你居然在考试的时候感冒发烧,你说,你是不是没有状元命吗?”
算了,伤心事就不提了,我初中成绩挺不错的,本来能考上高中,但是,中考那天发烧,烧得眼都花了,连卷子都看不清楚,最后啥也没有考上。
原本,老师是愿意让我复读的,但是,我自己什么情况自己清楚,老罗岁数也大了,我不能不要脸的让人家供我复读,一切,都是命吧。
我说:“行了,别说我了,说说你的买卖吧,你是上陈叔家去了吗?”
老罗说:“这回算你说对了,我确实是上老陈家里去了,要不我也不至于连饭都不吃他的,就直接回来。”
我说:“怎么?陈叔不同意?”
老罗道:“他能不同意吗?我给他把道理讲明白了之后,他对我千恩万谢的,非但不敢找我要钱,还赶着给我红包呢。
虽然这个小子不能给他养老,但是,就他那个样的,不但穷,人长的还磕碜,这辈子,有可能娶上媳妇吗?有了这个小子,葬在他们家的祖坟里头,还算是有个人去给他爹娘做伴,让他娘先好好调教这个小子几年,等他下去了,一准是个乖儿子,他过几年下去了,就只剩了享福了。
要不是我拦着,说肢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自己祸害自己,他都打算明年就自己上吊,下去守着老娘和儿子呢。
我不吃他的饭,是我嫌老陈太脏,一辈子都没刷过牙,跟他一起吃饭,吃了还不够吐呢。”
听了老罗这话,我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给自己噎死,喝了半碗水,才算是把那口饭给顺下去。老罗这忽悠的本事,真是盖世无双,也不知道这张嘴是谁给开的光。
我说:“老罗,陈叔不要钱的话,那小孩外公那边给的,不是全落你腰包里了吗?虽然给的不一定很多,但是,如果没有花费的话,这笔买卖也算不错呀。”
老罗得意道:“当然不错了,省了老罗这边这一笔,我就是稳赚呀,比城里的买卖利头还大呢。”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忙死孩子认爹,和下葬了。
尸体已经有腐烂的迹象了,不能久放,陈叔也急着要接儿子回家,所以,过契的日子,也就随便看了个,不冲克什么就可以了,也没等什么大吉大利的好时候。
过契的流程也不复杂,过过就是叫上两家的长辈,稍微举行个小仪式而已,稍微热闹热闹,长辈们象征性的给孩子点红包,也算是哄孩子一个乐吧。
过契当天,一切也都非常顺利,仪式完了,就是下葬。
我和另外一个外村的小伙子负责抬棺材,因为是孩子的小棺材,所以,只有两个人抬。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抬着小棺材,往坟地里边走的时候,总有种怪怪的感觉,本来天气预报是晴天,但是,却看不见太阳,而且明明不是起雾的季节,居然一切都雾蒙蒙的。
还有就是,陈叔表现的太喜庆了点,过契儿子虽然是喜事,但是,毕竟过契的是个死儿子,喜事同时也是丧事,还是丑事,虽然是给孩子找了个家,但是,是葬在这么个又老又丑又穷的光棍家的坟里,孩子到阴曹地府也还是单亲,其实想想也挺让人难受的。
如果不是拿不出更多的钱,还有不希望事情太张扬,他们肯定会把孩子安顿的稍微好一点。
陈叔但凡是懂事一点,就得知道收敛着点,至少有有个当长辈的样子,说点自己以后肯定会对孩子好,过年过节给他烧纸,会照顾好他之类的话。
但是,陈叔非但没有这样话,反而还用五彩的颜料打了一个花脸,绑着个红绸子,在棺材旁边一扭一扭的跟着,后来,更是在棺材前头,又唱又跳,跟疯子一样,就差跑到村里大喇叭上喊,自己过契了一个死儿子,自己也有后了一样。
我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小声问老罗:“老头子,我怎么感觉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别出什么叉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