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洒,覆盖了整个寂静的宫墙,慧妃站在廊下,望着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心中却掠过一丝异样的温暖。她深知,尽管身披锦衣、享用玉食,在这金碧辉煌的宫阙之中,真正的快乐并不曾多得。她的心早已明了,人生的道路,无论多么坎坷,终需亲自一试,方能知晓所选之路是否正确。如今,面对一个崭新的选择,她决心不再迟疑,即便前路未卜,亦无怨言。
元静见慧妃如此坚决,心头一暖,便也释然地支持她。她轻声笑道:“姐姐,那您就好好准备即将到来的二十六日盛宴吧!”
“二十六日的宴会?”慧妃微微皱眉,思索片刻,似乎有些疑惑,“我记得宫中向来只在除夕设宴,怎的又添了新的庆典?”
元静眼中闪过一丝俏皮,拉着慧妃的手,细细道来:“原本是没有的,但从此刻起,便有了新的安排。我们要开始筹备,发出请帖,邀请三品以上官员家的小姐们进宫,为七公子献艺。”
话锋一转,元静又提到了另一个话题,“敏儿总藏在静荷宫也不是办法,姐姐,你得让我见见她。”
就这样,两位妃子在寒风中,一边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宴会,一边筹划着如何让敏儿展露光芒,她们的心思细腻而缜密,仿佛在寒冷的冬日里,点燃了一抹不为人知的暖意。
月色朦胧之夜,七皇子的府邸收到了一封请柬。字迹端正,每一划每一笔,对于七皇子而言,熟悉得无法再熟悉。“此次宴会,专为殿下而设,愿您光临。”
七皇子凝视着那信函,久久不肯释手,终于在沉默中低语了一声,“慧儿。”
寒冬腊月的二十六日,永和殿内灯火辉煌,为三品及以上官员以及他们的嫡女们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在那尊贵的殿堂之中,最为显眼的位置自然是皇帝、太后与宸妃、慧妃所坐。贵宾席上则坐着呼兰国主与七皇子;至于呼兰国主一家暂且按下不表,单说七皇子,他安坐于席间,目光似乎未曾游移,但若细心观察,便不难发现,他的眼神总会不经意地掠过慧妃所在之地。
今日的盛宴,本是为了庆祝七皇子大病初愈。在众人眼中,“痊愈”的七皇子神采飞扬,风度翩翩。在场的许多人都对他的俊美赞叹不已,忍不住多看几眼。那些见过墨非的人甚至在私下里窃窃私语,认为这世间最般配的当属仪谭王妃与七皇子,两人的美丽同样令人惊叹。可惜,墨非已是沈谭的王妃,否则定能成为流传千古的佳话。然而,这些议论不过是心中的真实想法,无人敢公然深究,毕竟若是让仪谭王爷得知他们的内心非议,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今日的盛会上,不得不提那位名动四方的历国七皇子。他的风采与气质确实如传闻中那般出类拔萃,轻而易举便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更是无声无息地赢得了在场众多贵女们的倾慕。这些本应献艺于庭前的女子们,此刻却似乎更愿一展身手,以期引起七皇子的注目。
人人心知肚明,虽说宴会是庆贺七皇子康复之喜,但何需如此多的达官贵人之女纷至沓来?显而易见,这不过是场变相的选妃宴。皇上的深意,家族的荣耀,再加上七皇子那显赫的身份,无不预示着接下来的“献艺”必将非同凡响。
七皇子面带微笑,看着一位位貌若天仙的少女带着羞涩靠近,她们或歌或舞,或颦或笑,尽显风情。然而,七皇子心中却是一阵刺痛,这一切并非他所愿。他心内默念:“慧儿,这便是你为我精心策划的宴会吗?这便是你想对我说的话?难道要我在这些璀璨之中选出一人,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还是告诉我,昔日的誓言已成空,你我皆已不复从前?”七皇子轻抿一口酒,满口的酸楚。他抬眼望去,只见上座的慧妃已不再是往日的清雅脱俗,而是披上了尊贵的外衣,笑容中流露出的是高贵典雅,不再有曾经的纯真与美好。是否,往昔真的该随风而去,一直只为慧儿而动的心也该收回了?
“旧梦依稀往事迷离,春花秋月似雾里看花,水中望月,飘渺难捉。你来时声音悠扬,你去后寂静无声。翻云覆雨间,虽说两情相悦,两心相通,却又得而复失。有诗待和,有歌待应。”这旋律虽非七皇子所熟识,歌词亦非他所曾听闻,却唤醒了他深夜梦境中最深切的怀念。这声音硬生生地将七皇子的目光从慧妃身上拉回,定格在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上。
七皇子目光迷惘,凝视着眼前这位身着蓝衣的女子。她侧对着他,身姿曼妙,尽管岁月在她体态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丰腴了一分,但那独特的气质和声音,却是他所熟悉的。遗憾的是,她的面庞被轻纱所掩,遗憾更甚的是,她似乎有意回避他的目光。
转而,七皇子的视线落在了端坐的慧妃身上,只见她嘴角挂着一抹安抚的微笑。瞬间,七皇子认出了眼前的慧妃正是敏儿,那个曾与他共度无数秘密时光的伙伴。他想起了,每当他们一起偷偷摸摸地做些小恶作剧而未被发现时,敏儿总会露出那样的笑容。如今,盛装出席的敏儿与慧妃竟有着惊人的相似,这才明白为何她只是安静坐着,并未像宸妃那般执掌权柄。或许,她只是一个替身“慧妃”,对于权力的行使并不熟悉,亦或许是不敢轻易开口,因她的声音与真正的慧妃确有差异。
“听梧桐细雨涩涩其叶随风摇记忆。随风摇记忆。”慧妃唱罢,抱着琵琶欲要行礼告退。
七皇子急忙起身,深深一揖,“小姐此曲绝妙,定是出自名家之手,可否赐教一二?不知此曲何名?”他心中有许多疑问,却知场合不宜多问。然而,每多说一句,每多听她答一字,他都感到无比珍贵。慧儿啊,愿你多言几句,让我知晓,你依旧是你,只要你是你。
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中,七皇子以赞赏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她轻启红唇,声音如泉水般清澈:“贵胄过誉了,此曲不过是妾身闲时所撰,名为《凤凰于飞》,叙述的是一段离合悲欢、终望厮守的凡尘旧事。”
慧妃心知,他已识破了她的身份,心中微喜。元静暗忖:若他心存情意,定能分辨出自己与妹妹敏儿;若他真心相待,便不会将这八载流年放在心上。而倘若他真的漠不关心,那么对于慧妃来说,世间再无牵挂。
七皇子温文尔雅地提出请求:“姑娘的曲艺实在妙绝,令人沉醉。方才未能尽数领略其妙处,不知可否赏脸,再为孤奏一曲?”他对这位才女的倾慕之情,任谁瞧见都能察觉非同一般。
“臣女遵命。”慧妃轻轻一礼,再次拿起琵琶,这一次,她的眼眸只锁定着七皇子。她的歌声比先前更加投入,情感更为深沉。当旋律流转至感人肺腑之处,泪珠已在眼眶打转,然而眼角依旧挂着笑意,那笑容柔和了七皇子的心房,使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人儿,不愿再掩饰自己的情感。
殿上的氛围因之生变,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或许是联姻的先兆。然而,这也引起了其他钟情于七皇子的小姐们的不满。她们私下窃语:“怎会有如此人物,面圣之时竟以薄纱覆面?故作神秘,无非是为了吸引七皇子的注目罢了。”人在嫉妒之时,往往容易找到一点不顺眼的事,将其无限放大。
在寂静的殿堂里,两位小姐窃窃私语。一位轻声道:“你可曾听见?她便是慈家的长女,与慧妃娘娘同根生,自幼体弱,人以为难以抚养,遂寄养于寺庙之中。慈夫人为她许下大愿,若得健康,她将献身佛前二十五载。如今岁月已满,方才归来。”另一位小姐忙不迭地补充。
“慈家真是名不虚传,每逢大事便有嫡女出面。”有人赞叹。
“原来如此,幸好那位嫡女已至花甲之年。”另一位小姐含笑而言,“如此一来,倒也无妨。七皇子又岂会选她为妃?显然,殿下更为赏识慈小姐的琴艺。”她心想,皇族自是要选年轻貌美的女子为伴,自己尚且青春年少,未来或许也能入皇子之眼,于是愉悦地继续享用眼前的佳肴,幻想着未来的幸福。
然而,有人提出了不同的见解:“你未曾瞧见她面纱下的轮廓吗?她之所以遮面,是因为她的容颜与慧妃娘娘颇为相似,出于对娘娘的敬意,故作如此装扮。既然娘娘风华正茂,备受皇上宠爱,这位慈志敏小姐又怎会不入七皇子的法眼?你难道不曾留意七皇子的神情?”言下之意,七皇子的心思深不可测。他年近三十,尚未婚配,不贪恋美色,却在此时让一名女子在殿上献艺,谁能知晓他所图为何?是助力他的势力?抑或女子的性格?还是她的才艺?
仿佛要证实众人的猜测,当《凤凰于飞》的旋律再次落幕,七皇子平静地询问:“不知小姐是否已有良缘?”
众人闻听此言,皆不禁暗暗钦佩七皇子的勇气。他的意图,宛如晨曦中的露珠,清晰可见。
慧妃轻轻摇头,声音如泉水般清澈:“自幼便在庙中长大,未曾许配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