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坟地里

沉默对视，周秩把视线从少年脸上艰难移开，这才发现，少年可能不是诈尸，也不可能是鬼魂。

因为惨白月光下少年是有影子的，周秩自己是没有的。

良久，还是周秩先开口打破沉默，他扬起笑脸对少年开口，“你是人是鬼？”

那少年也没想到他第一句就是确认自己物种，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才发现自己对着一个没影子的东西发愣，又缩回墓碑后不吭声了。

颇有一种只要看不见鬼，鬼就不能伤害自己的迷之信任。

周秩：……

周秩这时候才注意到，这少年靠着的墓碑是这坟地里为数不多的外姓人。

而且比起其他碑文，这块墓碑上只有“故嫔柳门月清之墓”这几个字，连生卒年和立碑人都没有。

更别说这位月清长辈坟头比起邻居的干净的不是一星半点，而刚刚几眼，周秩看见那少年衣服上还沾着泥。

故嫔一般是丈夫给妻子立碑，这坟头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实在不像是这漂亮少年的妻子，看着倒像是后辈。

“月清是你娘亲？”周秩又问出声，他一动，这少年就跟一个警惕的小动物一样，可爱的打紧。

到现在那少年可能也意识到，这山鬼精怪没有吃他的意思，撑着墓碑站起来，对着周秩行了个礼，声音有些沙哑，“柳家柳旭，不是家母，我只是路过。”

路过到坟地里，看人家坟头草多还给人家拔了个草，这简直是大善人，周秩心说，说的有理有据，他都快信了。

一抬眼对上少年还有些青涩的眉眼，和他真挚的眼神，周秩一时色迷心窍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信了。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周秩摊手，“你可以把我当聊斋里的妖精鬼怪，当然是不害人的那种，实话和你说，我现在脑子比你衣服还干净。”

柳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袍，脸上腾起红云，“让你看笑话了。”

周秩飘到少年面前，期间还顺了旁边的供果，“跟我客气什么，我一睁眼就是这么个鬼地方，大晚上的还怪渗人的，你来这地方做什么？”

柳旭还没回答，幽幽的女声顺着坟地的风穿到一人一鬼耳朵里，“柳旭！”

此时一片云正好遮住圆盘般的月亮，四周顿时暗了下来。

远远的一个灯笼飘在半空中，周秩也在此时蔫坏的凑到柳旭耳边，“叫你了，你怎么不答应？”

周秩察觉到少年浑身绷紧。

“逗你的…”周秩拍了拍少年的肩，“是个姑娘，和你一样是个人。”

云层被吹散，惨白的月光再次撒下来。

“柳清…”

周秩听的出来柳旭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他冲着火光招手，“柳清！”

一个珠圆玉润的姑娘拎着灯笼跑过来，就着微弱烛光打量柳旭好一会，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事，回去我一定要和祖母告状，柳文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回去。”

“没事，”柳旭冲这位叫柳清的姑娘安抚的笑笑，“祖母最近心情不好，何况我也无碍，柳文也只是和我玩乐。”

“你偏袒柳文做什么？”柳清柳眉倒竖，气的胸脯起伏不定，“他明明知道你怕黑，还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周秩只看见柳旭没脾气的笑了笑，柳清火气就全散了，暴躁的抓住柳旭手肘往外走。

“你就由着他欺负吧，回头哭都没地哭。”

周秩算是发现了，这姑娘从头到尾都没看见柳旭旁边还飘着一个鬼森森的鬼。

柳旭看了一眼周秩又看了一眼柳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合着我还只有你能看见。”周秩跟着少年少女身后，“说实话，你真不认识我？我看你很熟悉，总感觉以前认识你。”

柳旭困惑的蹙眉，然后摇头，“没印象。”

“什么没印象？”柳清脚步顿住，一脸警惕的看向四周，“你在和谁说话？”

“没有。”柳旭无奈一笑。

柳清看起来没信，因为她撒腿跑的更快了，被她拽着的柳旭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周秩飘在两人身后，“真看不见我，我这是那种一辈子只能被命定之人看见的物种？”

做鬼还分三六九等，不同物种，周秩觉得自己今天又涨见识了。

不得不说这姑娘体力真好，一口气跑出坟地不说，还只是微微喘气，看起来还能再绕着这坟地来一圈。

这坟地在一片山谷中，不远处亮着灯火的房屋应该就是柳家所在。

周秩虽然记忆缺少，但基本常识还在，让他有点奇怪的是，看柳清和柳旭的穿着，明显是少爷小姐，怎么柳旭都坟地一夜游了，柳家没人陪着柳清找过来？

难道是不受宠？那也不至于做个样子都不肯。

等柳清和柳旭敲开角门后，下人们又一副谄媚的样子，也明显知道柳清是去找柳旭的。

周秩记下这奇怪的一点。

他跟着柳旭走，柳旭突然侧头看他，“他们都看不见你，你是我幻想出来的吗？”

周秩乐了，“我这么英俊潇洒的，怎么可能是你幻想出来的。”

“那你有字吗？”柳旭又问：“为什么跟着我？”

周秩没想起来自己有字，至于第二个问题，周秩乐了，“我又不是看坟的，你们都跑了，我也要跑，当然…”

他看了一眼几乎和自己等高的少年，“就你能和我说话，我不跟着你跟谁？”

正好这段路有些暗，周秩没看清柳旭表情，只听见他轻声问：“那我对你来说是不是最特别的？”

周秩没多想，嘴上附和他，“不仅特别，还唯一。”

柳旭没说话了。

周秩倒是感觉到什么，看向他们前进的方向，“我觉得好像出事了。”

他们穿过一道垂花门，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被黑色触手订在假山上。

看的周秩胸口一疼，脑子里快速闪过一张冷漠的女人面容。

旁边的柳旭出声，“柳风！”

那触手蠕动着消失，尸体直直砸到他们面前。

周秩按住柳旭的肩，“叫出声，说死人了。”

柳旭点头，深吸一口气，大喊：“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