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营州边境。
烈日炎炎炙烤大地,杨因带着人伏在草里已有一天一夜了。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打算翻个身继续等。
可微震动的地面让她警觉的伏好,只盯着前面沙尘飞扬之处。
心里则是高兴的快要叫了起来,用脚轻踢了旁边已经浅睡的下属:“这不,来了么!”
对方速度很快,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已到眼前。
看着前面的天堑,马车后面跟着的马匪有些兴奋的开始吹着口哨。
虽然黄沙迷眼,杨因还是一眼就找到了马背上的封六。
绊马索被四个大汉拽了起来,马车被逼着转了个向。
杨因一举手里的斩马刀,飞身就朝着带头骑马的封六劈去。
封六躲闪不及,硬生生的用左肩接住了杨因的刀。
刀口锋利且厚重,封六歪着头不可置信的倒吸了口凉气,有些惊恐的看着一脚把自己踢下马的人。
一身玄紫色锦袍盔甲,面蒙黑布抵挡风沙,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让人难以忘怀。
就这样立于离他两步之地,手里的斩马刀,在太阳的照耀下,锋芒寒色。
“紫衣小将,杨因?”
封六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算是隐秘出行了,还是被杨因给逮着了。
杨因看着还要扑过来救封六的人,直接一脚踩在封六的左肩,随即便手起刀落,斩马刀被直直的甩出去,嗡的一声便直直的栽在了那些人的面前。
吓的那些人一个踉跄,擦着额头的冷汗,暗自庆幸着,还好自己的腿慢了半步。
刚好岳七三带着人也都围了过来。
看着一脸疑惑的封六,杨因心里很满意:“全绑了带走。”
杨因直接丢了个眼神给一旁的岳七三,便不在去管犹如猪叫的封六,而是直接对着身后的马车走去。
“多谢将军相救之恩。”
正在杨因要掀帘之际,马车里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杨因的动作一缓,看了眼架着马车的少年,便也只取了挂在马车上的水囊:“公子客气了。”
两个月前,她被常山王从幽州以守城为由,抽调到了这黄沙漫天的营州边境赤谷镇。实则是让她查出偷边防部署图的人并且实施抓捕。
再则就是,在离这赤谷镇六十里外的良州城里接一贵人到营州常山王府。
夜幕降临,一堆一堆的篝火在军营里升了起来,今日跃字旗又大胜而归,按着老规矩跃字旗该庆祝。
杨因右手拿着匕首,左手端着黑色陶碗,碗里是有些浑浊的黄酒,她豪气的与左右碰碗后一饮而尽。
酣畅淋漓,正当杨因打算去审一审今日抓的俘虏时,却是被一个少年扶着的病弱公子给喊住了。
“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怀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故而在杨因看向他的时候,他推开了少年搀扶的手。
杨因疑惑的左右看了看自己的周边,确定那病娇的公子是在叫自己后,才起身走过去:“公子请说。”
周怀意做了请的手势,示意两人走一段。
杨因看着周怀意惨白的脸色 ,有些担心这人会不会走两步就会倒下:“公子若不嫌弃,可到在下帐中一叙?”
见周怀意微微点头,杨因随即走在了前面带路。
看着简单到一张桌子一张榻的军帐,周怀意皱了眉头。
他素来知道军营里苦,可是却不知道会这般的清苦。
这小将还是有一官半职在身的将军,帐里都这般的简陋,若是普通的士兵那又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周怀意借着火把的光,看着桌子上用木棍摆放的阵营,有些好奇不免多看了会儿。
杨因已经自己卸了盔甲,看着周怀意的样子,指了一旁用木头简易搭建的榻:“你坐那里吧!”
而杨因则是靠在了桌子上,双手环于胸前,等着周怀意的‘借一步说话’。
看着杨因等着自己,周怀意起身又对着杨因拱手表示谢意:“今日多谢将军相救。”
而杨因则只是轻轻的摆了摆手,等着周怀意的下文。
“我等只是带着家仆访医的普通人,不知将军何时放我们离开?”
说完周怀意捂着自己的胸口猛烈的咳嗽几声。
杨因不是没有看出来,这个病弱的公子在跟自己演戏。
只是眼下杨因已经抓到了封六,可是却没有在封六的身上找到图。
而这个病弱的公子却又是恰巧在她抓捕封六的现场。
这不得不让她怀疑两人的关系,他说是封六抢他,谁说保不准是封六在保护他呢!
杨因看破不点破,只表面微笑,内心实际早就开始分析了起来。
自己还要在明天天黑之前赶到良州办长山王交代的事。
所以现在最好是将封六押解回赤谷镇交给二哥。可现在天已经黑透,若是贸然出去,定会被狼盯上。
“公子误会了,现在天色以晚,此地环境恶劣又常有野兽出没,公子还是待到明日在走吧。”
杨因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夜探周怀意的马车。
周怀意看了眼月色朦胧的天空,刚好就听见了狼叫,无奈深深的叹口气后:“既如此,那便打扰了。”
“无妨。”
看着周怀意的背影慢慢隐没进夜色里,杨因则是转身出了军帐,朝着关押封六的地方而去。
军营的右侧方是用树木简易搭的牢房,里面关押的是杨因今日抓获的马匪小头头,封六。
看着左肩已经被包扎好的人,此时右胸的琵琶骨已经穿透锁上,本来已经疼的很是虚弱的人,可是在见到杨因的时候,硬是抬头凝视着她。
杨因看着封六目光里的咬牙切齿,是那么的坦白,恨不得连肉带骨头的要吞了她。
杨因靠着身后的树,一副很是欠揍的样子:“怎么?不服啊!”
“你玩儿阴的。”封六挪动了一下身体,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说好的单挑的?”
封六此时满身都是血,而且每动一下,穿在他琵琶骨上的钩子就会紧一分,但却不当误他用眼神表达他的不满和愤怒。
杨因不屑一笑:“单挑?那你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懒懒的把提在手里的酒放在了一旁的石头上:“规矩是你定的,路也是你自己选的,我只是按照你定的规矩办事,怎么就阴了?”
杨因把酒倒了碗递了过去,封六虽然又气又恨,但还是爽快的喝了酒。
北地白天夜晚温差大,晚上不喝点酒,加上这身的伤,估计明天他就得凉了。
他连着喝了三碗,杨因给他倒的酒,眼睛一瞪:“你给我喝酒,我也不服。”
看着此人都已经如此狼狈了,眼里却还很是倔强,满头满肚子的花花肠子,杨因接着又喂了一碗酒。
“那是你的事儿,我只管按规矩办就行。”
杨因把碗一丢,举着酒罐猛的喝了几口,然后摸摸封六身上的铁钉。
笑的邪魅:“今天穿了琵琶骨,明天是不是就该……”
不知道何时,杨因的手里已经多了把仵作专用的剖尸小刀。
而此时的小刀却一直在封六的档下来回的游走。
封六看着晃着白光的小刀,喉结滑动了一下。
心里瞬间就后悔自己不该看不起这个白面书生般的小将。
更是恨自己定那什么破规矩,打的是什么断子绝孙的赌。
封六肠子青了半截:“你说话……算,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