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正房之道

无论温玉瑶怎么哭，宋氏都不会再有任何回应。陆嘉怡心中难过，缩进了刚刚进屋的陆迦曦怀中便无声的掉眼泪。陆迦曦心疼妹妹，只能拍背安慰，然后担忧的看着床榻上木然落泪的母亲。
温玉瑶很后悔，自己当时不应该逞能，若是从庵堂回到温府，自己便坚持带母亲走，或者春节后一直让母亲留宿将军府，或许母亲会一直好好的，或许......，可是没有或许，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宋氏都早早的过世，留下温玉瑶一人。
良久之后，大宋氏擦了擦脸上的泪，取了丝帕仔细擦去床榻上自己妹妹嘴角脸颊上的血迹，又替宋氏掖好背角，这才站起身，对哽咽的锦绣道：“你先出去让院中丫头嬷嬷去温府各房各院通报一声二夫人过世的消息，一定要告诉大夫人和老夫人。然后再准备一套体面的殓衣替妹妹换上，她平日里就喜欢素净，你务必好好替她梳洗。”说着大宋氏顿了顿，极力压制住因为过分悲伤而带来的呼吸急促。
“最后找信得过的人，去订一副上好的棺木，再安排香烛之火，诵经超度。”
锦绣点点头，仔细的记下之后，便匆匆出了房间。
大宋氏目光扫过一旁的墨香，墨香点点头，连忙拽了已经手足无措的郎中出了正屋。
大宋氏又对陆迦曦道：“迦曦，你带嘉怡先回去，这里我看着呢，记住，酉时亲自来接我，我可以在这里过夜。”
陆迦曦连忙道：“是，儿子明白。”
陆嘉怡哭着反驳：“不，我要陪母亲和玉瑶。”
但陆迦曦此刻只是皱了皱眉，直接握住陆嘉怡的手，就甩到自己背上，扛起来就朝屋外走去，陆嘉怡无论怎么挣扎扭打，都无济于事。
陆嘉怡哭闹声渐渐远去之后，大宋氏一把将跪在地上哭的早已腿脚酸软的温玉瑶拉起来，低声却严厉道：“哭什么？你母亲的身体一向不好，有这一天你怎么能不做好半点思想准备？”
被大宋氏一吓唬，温玉瑶呆在当场，呜咽声顿时止住，只有无法自控的抽泣。
“刚才你母亲说了什么，你可记下了？一会其他院中的人若是来了，这些体己话你能说出去？想想你现在的处境，若是你母亲的葬礼你自己一点主意都没有，那以后如何为人正室，如何能做得掌家大权？收起你的伤心，灵堂上你尽情哭，但是现在，你冷静一点。”
大宋氏的话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温玉瑶心上。每一句话都振聋发聩，让温玉瑶反应不过来，但她侧目看了看因为大宋氏整理之后如同熟睡一般的母亲，终于擦了擦眼泪，道：“婆婆，我知道了。”
大宋氏点点头，叹息道：“那你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了吧？”
温玉瑶垂眸道：“我应该先回房，换一身素色衣服，而不是现在这身艳丽的，让其他人挑了错处，传出去惹人笑话。”
大宋氏这才满意道：“对，先去做让活人看得见的事情！”
锦绣安排的很妥当，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温府各房各院的主子便已经赶到了琼华苑。
几个利落的丫头替宋氏换上了锦绣准备的殓衣，然后在院中摆起了灵堂，顿时香烟缭绕，连院中的树都裹上了白锦。
长生阁送来了一口十二道大漆的楠木棺材，又请了四十八对引路童子。菩提庵中请来了诵经的女尼，一时间琼华苑中诵经声不断。
一直到温玉瑶跪在了宋氏灵前时，积压多时的悲伤才一瞬间被释放，她哭的几乎瘫倒在地，老夫人原本坐在一旁，看到温玉瑶哭的伤心，自己也忍不住掉眼泪。
大夫人原本只是按照规矩过来磕几个头便可以离开，但是看到老夫人一直坐镇，身份颇高的大宋氏也在，自己便只能陪侍在老夫人身后，每每看到温玉瑶哭的喘不过气，她便只能低下头用宽大的衣袖遮掩自己那压抑不住的笑意。
傍晚，大宋氏被将军府派来的人接走，老夫人今日累狠了，不到晚膳时分，便已经腰酸背痛，回湘南居休息，大夫人见婆婆要走，便随便寻了个由头，跟着离开了。
琼华苑只剩下诵经的女尼和陪着温玉瑶的几个丫头嬷嬷。
丫头嬷嬷们在廊下叠着金银元宝，墨香见温玉瑶哭的脱力，连忙扶了温玉瑶进屋，端了一碗参汤放在桌上。
“小姐，节哀啊！”
温玉瑶眼睛红肿，但她还是喝了几口参汤，缓了缓身才道：“母亲身体的状况，你一直都知道的，对不对？”
墨香垂下头，道：“是，奴婢一直都知道。”
温玉瑶盯着墨香，怨怼道：“然后你居然瞒着我？为什么都瞒着我？”
墨香重重的跪下，伏首哽咽道：“小姐，二夫人病得蹊跷，奴婢查验过多次，等到奴婢发现问题症结时，二夫人余毒入骨已经不可治。”
温玉瑶吃惊的看向墨香，不敢置信的问道：“余毒入骨？不是已经解开了吗？难道不是针对我的？”
墨香摇头，想了想还是道：“不，小姐你的羹汤中放的是致幻的天仙子。而二夫人饮食用的则是剧毒的夹竹桃。奴婢一开始怎么查都查不到，就是因为他们并没有在日常饮食和汤药中下毒，用毒的人很小心，每一次都精心计划过，要么是将夹竹桃汁涂抹在二夫人常用的毛笔根，要么便是洒在二夫人读的书卷中......”
温玉瑶越听心头越凉，自己前世母亲骤然离世，或许也是因为歹人到处算计的缘故，但她心中不甘。
就在这时，墨香连忙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包裹得非常严实的丝帕，双手奉到温玉瑶面前。
“小姐，之前你衣服上的毒针，奴婢在二夫人寝衣中也发现了，奴婢发现时，毒针已经刺破了二夫人的皮肤......温府中一定有一个比奴婢更厉害的下毒高手。”
温玉瑶听罢，睫毛颤了颤，让墨香退下，自己好好想想。
就在屋中一片安静时，温玉瑶忽然想到了之前琳琅发现温府废弃后院的黑衣人，脑中不知为何蹦出了母亲离世前最后念得那句诗。
“只此世间无价宝，不凭.火里试烧看......”温玉瑶忍不住轻轻念了出来，这句诗她没学过，想到自己恐怕会很快忘掉，便走到书桌前，取了毛笔点墨，在桃花笺上写下了这句诗，小心的拔下一支赤金簪，将桃花笺细细卷起，塞进赤金簪中空的簪管，这才又将赤金簪插进发髻中。
想起母亲临终前说出这句诗的时候，在场的外人只有将军府的那个郎中，母亲声音小，郎中身旁又是哭泣不已的陆嘉怡，料想那个郎中听得不甚真切。但自己回到将军府，得好好探听一下那个郎中究竟听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