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逃离是非

临安城如同一把绷紧弦的琵琶，哪里稍微有一点异动，便惹得百姓警铃大作，生怕波及无辜。
偏偏天不遂人愿，百姓不像商家富户，他们饮用的水源大部分是水井水源受到了污染，但他们没有多余的选择，更没有条件高价购置石灰砂石净化水源，不过几日，临安城内疫病横行。 虽然医馆已经尽力救治，但药石有限，医馆入不敷出。此时正值夏日，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排泄物和呕吐物，更加剧了疫病爆发。 
将军府中，大宋氏让家仆每日在府中各个角落泼撒石灰，谢绝了荣膳堂的蔬菜瓜果和鲜肉，在地震后三日，便让几个家仆将院中种着花草的土地开垦，撒上了些菜种，近来天气很好，菜苗倒是也长势喜人，不过短短数日，便已经收获了一茬。又敦促老夫人楚氏少在房中，多出来走动走动。虽然府外疫病越发严重，但将军府的日子却颇有滋味。
天降大雨，阴雨延绵数日不绝，明明是盛夏，但每次乌风暴雨之时，总会夹杂着鸽子蛋大小的冰雹，将军府房屋建造坚实，屋顶均是使用三层琉璃瓦，就算如此，每每冰雹落下，还是能吓得女眷缩在床榻上瑟瑟发抖。
终于，受不了疫病和饥饿的百姓在一个暴雨的深夜，联合几个守城官兵打开了城门。叛军涌入城中，但他们并未伤及无辜，只是绑了守城官兵，朝着金銮殿而去。皇宫被层层围住，似乎到了这个时候，荒唐的帝王才明白水亦能覆舟的道理，但皇帝却不肯露面，而是由几个还在宫中的老臣一直站在城楼与叛军谈判。
城门打开之后，大量灾民涌入城中，城内本就瘟疫横行，灾民囊中羞涩，温饱都难以解决，若是感染了瘟疫，便只能在街头等死。
陆嘉怡在午膳时忽然提起，想在府门口设一个施粥炉灶，好几个官家小姐都有这个计划，既能博得一个好名声，又能接济灾民。
温玉瑶忽然想起上辈子遇到的人心险恶，连忙制止。
“嘉怡，千万不要。”温玉瑶着急的连忙放下筷子。
陆嘉怡正准备尝一口今日厨房新长的豆芽，被温玉瑶这样着急的模样吓了一跳，顿时脸上都是不解的神色。
“怎么了？高御史家二小姐和赵翰林家的孙媳妇都已经开起炉灶，今日一早便安排了家仆，在府门口施粥了。玉瑶，你觉得哪里不妥吗？”
温玉瑶想了想，皱着眉头。
“现在城中都是叛军和灾民，粮草供给怕是很难续上，现在贸贸然告诉城中的人，府中余粮充足，我怕会惹来灾祸。”
陆嘉怡一顿，当即想了想。
“不会啊，城门现在打开了，供给没有问题，这可是京都贵门千金博得好名声不可多得的机会，我可是听说，好多世家都在通过这个事情挑选合适的儿媳，虽然我不需要考虑嫁人这个事情，但是你会不会多虑了？”
陆嘉怡自幼便已经许婚，这一点温玉瑶很清楚，但她立刻摇头道：“不，嘉怡，我很不安......叛军围了金銮殿却没有进攻，也没有伤及无辜，他们究竟想要什么，现在谁都不知道。你......就不担心他们要的是更大的利益？而且过早暴露家中钱财，若是叛军当真钱粮短缺，这些颇有家资的家宅，才是最容易被割肉放血的。”
陆嘉怡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刷白，惊恐道：“你是说......我们才是叛军的粮草库？”
温玉瑶点头。
“对，灾民手上没有武器，但叛军不一样，就算是将军府，现在只有女眷在府中，靠得住的家仆和侍卫不过数十人，怎能敌得过叛军的精锐部队和红衣大炮？”
大宋氏陪老夫人用完午膳，正准备过来陪陆嘉怡和温玉瑶说说话，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温玉瑶的话，她也面上倏然变色，立刻走进房中。
“玉瑶......”大宋氏本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温玉瑶连忙起身，露出恳切的神色。
“婆婆，前日一早得知城门打开，我便心绪不宁。一家人的安全才最重要，若真的叛军不是为了让皇帝改过，而是产生不臣之心，怕是我们将成为他们盘剥的羔羊。”
大宋氏盯着温玉瑶的脸庞，良久才叹息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有什么打算？”
温玉瑶低垂着头，却声音坚定。
“婆婆，我父亲曾留有一处别庄，就在城郊柳河畔。周围的村子因为柳河改道已经荒废，正是藏身养晦的好去处。我曾经让琳琅在那个别庄中屯粮，现在出发，混在外出采买和逃难的百姓中，是最安全不过的。若是我们就只带部分侍卫和婢女出城，在别庄小住一些时日，暂时观望临安城中的动态，这样有利无弊。”温玉瑶不敢笃定大宋氏会陪自己胡闹，但得知叛军入城时，她昼夜难安，就怕这最后的温情也要被突如其来的兵祸冲散。
大宋氏皱着眉头听完，脸色阴沉沉的，不多时她便转身朝着自己住的厢房去了。
陆嘉怡见状，伸手轻轻戳了戳温玉瑶脸颊。
“你看，是你多虑了吧？干嘛说这些可怕的事情惹母亲不痛快？我看啊，就应该让墨香替你开一贴安神汤，吃了好好睡一觉，我瞧着你这几日睡觉翻来覆去，眼下都是乌青了。”
温玉瑶叹了口气，苦笑点头。只觉得大概自己真的想太多，前世的记忆和不好的经历总让她感觉这个世道很丑恶。
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桐悦便匆匆走进来。
“少夫人，大小姐。”
陆嘉怡看了一眼桐悦，笑道：“怎么了？是祖母有什么事吗？”
桐悦浅笑。
“老夫人让大小姐和少夫人收拾准备一下，晌午便出发去少夫人说的那个别庄，还要劳烦少夫人指路。”
陆嘉怡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温玉瑶时，发现温玉瑶已经红了眼眶，此刻温玉瑶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也是可以被亲人无条件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