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风雨路远

幽涧之上，桃林之中，一座临着野生桃树坟墓已经修建好。墓志铭上不同于平常的上下联或是一段歌功颂德的话，这块墓碑由大理石制成，内里隔空嵌着一块桃木拼成的木板，上书。
今生情，世世偿；三生缘，此生定。
没有名字，也没有时间，只有一个黄金小铃铛挂在野桃树枝上，任凭雨打风吹去。
夜辰逸郑重其事地对着墓碑下跪，磕头，希望两人再无任何烦扰，自此相依。
大雪封路，湿滑难行，下山时，术士的预言一直盘旋在他脑海中，心情就像被积血压住的树枝一样，沉甸甸，冷冰冰。
从木槿到母妃，从落葵到叶寒天……重要的人一个个从他身边慢慢离开，他难道真的会如预言所说孤绝以终老吗？
如果水寒凌像靳羽师叔一样有任何意外，他肯定连叶寒天的粉饰太平，孤意逍遥都做不到，黯然神伤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公子。”
听见这两个字，夜辰逸猛地一抬头，山脚下赫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行动快于意识，几乎连轻功都用上了。
夜辰逸的动作太过突然和莽撞，水寒凌倏地失去平衡，被人抱在了怀里。他一接到叶寒天的消息就日夜兼程地赶了过来，在来的路上突然发现夜辰逸人生的每一个喜怒哀乐他都不想错过。不顾在场的有多少人，抬手回抱着情人，耳语道，“接你回家。”
风雨路远，一同还家。
不是冷冰冰的尸体，也不是醉酒后的镜花水月，而是会穿着他送的狐裘来接他回家，会说话会温暖他心脏的亲密爱人。
不是良驹，而是宽敞舒适的马车，水寒凌永远知道该如何照顾好他。
“回家好好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回头我们一起帮叶前辈报仇。”水寒凌温顺地靠着夜辰逸怀里，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
“我好想你。”夜辰逸似乎觉得这样的拥抱不够，把他水寒凌抱起来，让他坐在他腿上，头按在他肩上，全然一个占有的姿势。
“我在。”水寒凌并没有防抗，反而还扣住他的手，十指相交。
耳鬓厮磨，手足相缠的美好暂时化解了夜辰逸不安的心，“我今天看见叶前辈喜欢的人了，他们阴阳相隔了三十年才在一起。寒凌，我很庆幸我们能有今天，但我很害怕。或许是得到过，尝试过就会变得更加胆小。”
“你不会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这么好，我怎么会放你走。一个术士而已，怎可相信！要是信命，我们早就不在这世界上了。”
“我从不信命，但遇上和你相关的事，就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小心翼翼。”
“你不用小心翼翼，我们风雨同行。”
风雨同行，世上大概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词可以比它更能让人心安。
夜辰逸这几天一直在为叶寒天的事情奔波，连着好几天都没怎么合眼。回到寝宫，洗了澡，陪着夜凡吃了午饭，抱着水寒凌倒头就睡。
那安神草效果果然非同一般，喝了两次之后，夜辰逸已经无需其他药物。
这一觉直接睡到天见黑了才醒。
“殿下，皇上让奴婢把这封信转交给您。”
信？好好地写什么信？夜辰逸满腹疑问地拆开羊皮纸封
神韵超逸，行云流水，依旧一手漂亮的字。
山顶小屋。
山顶小屋对于两人来说是个意义非凡的存在，而且这还是水寒凌第一次主动邀约，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足以让夜辰逸心潮迭起。
小木门已经落下了斑斑痕迹，锁扣也早已腐蚀生锈，但脑海中的记忆却永不退色。
吱呀一声，推开没有落锁的门，房间里面没有点灯，只有满室红烛驱散了黑暗。
桌上，窗台上，木质楼梯上，亮眼的红，闪烁的光，迎风摇摆，正如夜辰逸此时悸动的心情。
拾级而上，刚刚踏上第一梯，楼上就传来了熟悉的琴声。
这首曲子是由东岳开国皇帝明帝求娶歌女凤如非时所作，在东岳流传甚广。明帝是东岳历来唯一一个一生只娶了一个女人的皇帝，哪怕后来登基为帝，弱水三千，他也只取一瓢。
古琴被严重摔坏过，损伤了音质，却完全无损情谊的传递。《月出》的情感热烈奔放，琴音缠绵真挚，袅袅余声，宛若流水，一直流进了夜辰逸的心间，抚平了旧日不可言说的间隙。
红烛床，喜纱帐。合卺酒，人一双。
地上被水寒凌铺上厚厚的红毛毯，身着一身大红衣袍的水寒凌跪坐在中央，骨节匀称修长的十指来回波动琴弦，婉转清越的琴声穿透纱窗，在月光如水的夜晚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夜辰逸这是夜辰逸第一次见水寒凌穿大红色的锦衣，即使上次和靖菲大婚，他也穿的是象征着天子之威的深红色。
不同于白衣清贵出尘，翩若谪仙，红衣加身的他清丽惑人，明玉似水，眉目分明，纯净的瞳孔在摇曳的烛火中透着极美的风情。
音落，身起。
一步一步，赤脚而来，就像那画中的妖孽，一点一点蚕食人心。
“你替我穿龙袍，我为君着婚服，可好？”
夜辰逸喉咙发紧，嘴唇紧抿，半天发不出声音，只是愣愣的点头。
今晚所有的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夜辰逸担心一觉醒来，又像那空中楼阁，镜花水月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水寒凌难得看到呆滞的夜辰逸，心里好笑，嘴上却不发一言，认真的为夜辰逸更衣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