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样想着,天禧帝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那种光芒晦涩难辩,一闪即逝,似有不甘,似有疯狂。但这一切,永瑧并未察觉。
“永瑧,你……“天禧帝在永瑧耳边喃喃低语,后者一个错愕,似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但想逃离却已经来不及。天禧帝放在永瑧后颈的手突然化为掌,用力一劈,正中穴道,永瑧立刻两眼一闭,软软地倒在了水中,只因有皇帝的怀抱支撑,才没有漂浮在水中。
天禧帝看了一眼后方逐渐追上来的项七粉三儿,犹豫了片刻就将手中之人缓缓松开,看着他慢慢沉进了水底。那身影下去地缓慢而无助,月白的衣袂漂浮,青丝散落,天禧帝就这样看着,竟是呆愣了半晌,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天禧帝想了想,时间莫约差不多了,之前让龙鳞军引地下暗河灌入墓葬,就是为了制造混乱,让他有一丝机会可以逃出升天。若是万事都由永瑧掌握在胸,那事情的行进永远都不会有变化,人世易变,才让人防不胜防。所谓的失去成年的记忆,
在无人可见的河底,暗处有几个人影闪动,黑漆漆一片,渐渐浮上河中。这样暗沉的影子,根本不会有人察觉,但是天禧帝却看地一清二楚,因为他早知道会有人在河底接应。天禧帝微叹一口气,更快速地朝着元翌的方向游去。
在前方游动的元翌二人似是有所察觉,元翌回头一看,只有一片黑沉沉的暗色,随即明白过劳是脸上覆着的黑纱阻碍了视线,他回头看一眼元欻,在这样暗的河水里,对方应该看不见什么,于是一把扯下了脸上终年覆盖的黑纱,借助仅有的目力向后看去。元欻只可惜自己没有多生两双眼睛,或者有什么千里眼的功夫,他做梦也想看到的王兄的真容如今就在他的面前,只是不知道,在昏暗的河水之后,又是怎样一副绝世容颜……
元翌看清了后方的景象,那几个昏暗的人影变得越发清晰,他心中大喊不妙,但在水中他却只能迅速的带着元欻游走。那几个人影看身形分明不是永瑧与天禧帝,竟是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不明人等!一瞬间元翌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可能,然而无论哪一种可能都传递了一个清晰的消息,再不遁走就是一网打尽。
这真可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除了始作俑者,无人能猜到如今的局面。或许永瑧一开始就存了防备之心,怎奈何天禧帝有心诓骗于他,情势所逼,环环相扣,永瑧最终也只能入彀中。至于元翌,更是始料不及,原本十拿九稳的皇陵竟生出这么多未曾想到的变故,别说掳走中原皇帝,如今就是自保也尚需拼尽全力。
后方的人影之中显然不乏凫水的高手,只见一人身形好似游鱼一般地追赶上来,周围的水流仿佛不存在,纷纷给他让路,气劲之强甚至使水流中漂浮的细碎水草石屑震颤。
元翌心下大惊,更是飞速的向前游动,但那人紧追不舍,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冰冷的地下暗河危机四伏,汹涌的波涛得不到宣泄,只能在山体之中,地面之下疯狂的流动着,激烈的水流拍击在石壁上,既没有声音,也没有浪花,但那雷霆万钧的力道却足以令没有护体罡气的人筋骨尽裂,挤压致死。
那人眼见就要追上,却不知为何突然停下了脚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将其毫不吝惜地捏碎。一股莫名的味道立刻散发在河水之中,说不上香,也谈不上臭,而是一种古怪之极地味道,尽管如此,元翌也明白这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对方准备完全,而他们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
元翌就是再怎么屏住呼吸,那玉瓶之中的东西还是透过肌肤缓缓地渗入了五脏六腑。他二人也如同永瑧一般软软的昏在水中,人事不知了。
琅琊峰下,赤水河畔。
一名男子迎风而立,身上的衣物尽皆湿透,但他却并未将其脱下烤干,因为在浓重的夜色中,即便是一点火光也会令人惊觉。男子发上的水渍渐渐从发根汇聚到发尾,形成一滴一滴的水珠,沿着轮廓极深的侧脸滑下,这几月下来,他的确是清减了些许。
“陛下如今准备怎么办?”几名黑衣男子静立在一侧,如果不是呼出的气息还带有一丝暖意,在这样寒凉暗沉的夜色之中,他们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了。
这浑身湿透的男人正是天禧帝,他沉默半晌,看着兀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华服男子皱了皱眉头。
“如今中原情势如何?”天禧帝没有回答属下的话,而是问起了自己的江山。
为首的黑衣男子神色犹豫,似是不敢开口的样子,天禧帝心下一沉,但还是无比魄力地低吼:“说。”
黑衣男子弓下身子,沉声说道:“早年被幽囚的大皇子联合母家势力掌控朝政,在朝中大肆铲除异己。凤阳王刑逖以清君侧为名行造反之实,合军四路诸侯,未出关而直取夏关,与万城引颈相望。四方虽暂时未有异动,但观望之心已起。”
天禧帝眉头紧皱,情势竟比原先构想的还要严峻。微叹一口气,这便是登基未久,根基不稳,母家又无任何支持的下场吗?
“陛……陛下!”另一名黑衣男子从飞奔着跑过来,天禧帝记得他,正是龙鳞军中专司收集情报的一员。
“何事如此慌张?”天禧帝看着他问道。
那人一口气仍未喘匀,就急忙说道:“大……大皇子……改国号为景,刻玺称制,自立为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