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
甄不为最终成了第七百户的千户,陈恩还是知道的,虽然他心里更倾向于钱小六能做这百户,而不是甄不为那个老油条。但是显然,在这京师里打混,甄不为要比钱小六要吃香得多,说到底,这是一个人圆滑不圆滑的问题。
但是,甄不为做了百户之后,也没听说他和钱小六翻脸啊,以陈恩的和钱小六的交情,真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钱小六肯定会找陈恩面前的来的。陈恩忙着和李景隆套交情,钱小六既然没有主动找他,他自然就认为钱小六混的还算尚可了,他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几个月不见,再次见到钱小六,会是在自己治下的牢房里。
“是小六么?”他沉声问了一句,光线有点黯淡,他有点不确定。
“是我,头儿,是小六我啊!”钱小六的喊声带着几分呜咽,不过,在场的人,谁都听到出来,这呜咽中带着的那几分喜悦,连旧时的称呼都出来了,这陈恩要是个念旧的人的话,能不能把他捞出去暂且不说,最起码在这牢房里头,他是不会再吃到什么苦头了。
倒是钱贵吓了一跳,他这个本家虽然被弄进来没几天,但是,进来的时候,他倒是用这牢里的“规矩”按例招呼了一下,眼见这人居然识得自己的这位新任顶头上司,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不用陈恩吩咐,连忙指使着人,打开牢门,将钱小六弄了出来。这牢房里头污秽不堪,总不能让镇抚大人去里面和人犯说话吧!
他一边忙乎,一边心里还直犯小嘀咕,这钱小六听起来,似乎是镇抚大人的旧属,自己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当初进来的时候,他“立规矩”遭的那些罪,可是惯例,而不是自己特意为难他的。
“去了镣铐!”陈恩皱了皱眉头,在大牢里头还带了镣铐,这可是重犯才有的待遇,这钱小六是犯了什么事情了。
钱小六身上新伤旧伤不少,不过,镣铐一去,他立刻跪倒朝着陈恩见礼,身子看起来还算敏捷,似乎没有伤到什么筋骨,就是脏衣血痂,加上头发散乱,实在是有些难看,这和陈恩印象当中意气风发的钱小六,差的远了。
钱小六心里激动得不得了,自从进了北镇抚司的这诏狱,实际上,他就没有囫囵着出去的打算,这两年虽然攒下了一点家当,但是,他也知道,就凭那刘千户扣在自己头上的这罪名,靠自己的那点家当,怎么也将自己打点不出去的,还不如留下这点银钱,让老娘安安稳稳的度过晚年。所以,他索性捎信给自己的老娘,不要再在外面为自己走动,他这是纯粹已经自暴自弃了。
燕王进城,他和大家一样无所适从,在他看来,这段时间消停一下,在家里安安分分的看看风向,那才是正儿八经的稳妥做法,可谁怎么想得到,闭门家中走,祸从天上来,刘千户不知道就成了逆党,被人拿了去,而此人不知道是为了减轻罪责,还是在牢里吃刑不过,愣生生的被他整出一个同党的名单出来,而他钱小六的名字,赫然也就在名单之上。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不光光是他,就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陈恩,也是在这名单只上的,只是这名单报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纪纲那里,纪纲眼皮子跳了一跳,直接就把陈恩的名字给抹去了,真扯淡,这要是燕王暗谍,王府侍卫也是逆党,那天下还有何人不是逆党。他要借着这个人的口,清理一下锦衣卫,但是也不是让这人胡乱攀咬的。
刘千户在某个晚上,被人提出了诏狱,从此以后,这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没人会去关心,也没人敢去关心他的下落。但是,受了刘千户牵累的钱小六可就惨了,开始几天,还有人假巴意思的提审他一下,让他吃点皮肉之苦,到了后来,人家都没兴趣搭理他了。官而不大,又没趁多少身家,折腾这么个小人物,实在没多大意思。其实,他最大的罪过,不过是占据了某个位置,而身后没有靠山而已。
可要这么放他出去,也不可能。虽说这关押锦衣卫的诏狱,在锦衣卫内部就可以决断,不用禀报皇上,但是,万一指挥使大人闻起来这个人来,这人却找不到了,那岂不是下面的人办事太不靠谱了。在锦衣卫里,这不靠谱的下场,可有点不大妙啊!
就这样,纪纲自己带来的人手,忙着安插进锦衣卫的各个部门,根本没人认识这个小小的总旗,而认识这个小小的总旗的,却因为这样的原因,宁肯不作为,也坚决不多事。
钱小六算是被遗忘在这大牢里头了。
虽然从被关进这里,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来月,钱小六却是好像过了半辈子一样,他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一个头的时候,突然在牢里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而且那平时对着他们这些犯人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的那个钱百户,也是一脸的小意谄媚的迎奉着那个声音的主人,这样的机会,他如果都抓不住,那他就真是一个把牢底坐穿的命了。
“大人这是高升了!”钱小六看清楚了陈恩身上的官衣,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钱贵倒是机灵,搬完了椅子,又给钱小六送过来一碗水。
“算不得高升,在皇城司熬了一年资历,指挥使大人看得起,让我做了个镇抚!”陈恩淡淡的说道:“说说你吧,怎么弄到这等境地,这是犯了什么事情了!”
“镇抚!”钱小六眼睛一亮,若是他先前只是碰运气喊那么一声的话,眼下可真的就是一脸希冀了。镇抚的职权,他是锦衣卫这个系统的,又怎么不清楚。
“大人,我真是被人冤枉的!”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指挥使大人上任后,对咱们卫所好好的整顿了一番,这卫所里有些心向着奸党,或者本来就是奸党的人,也被查了出来,大人,你是知道我的,我哪里和奸党靠的上边啊!”
“你要想当奸党,那也得先识几个字先!”陈恩不禁笑了,这奸党是下面人的说法,不是方孝孺黄子澄之流么,但人家是读书人啊,你一个大字不字不识的家伙,想当奸党,只怕没进门也被人赶出来了,人家要的可是有文化的。
“就是!”说了几句话,钱小六说话也流畅了许多,“这陛下进城锄奸,接着咱们锦衣卫又来了新指挥使,反正大家伙儿都人心惶惶的,我给老甄告了个病假,可没想到,这假还没过完,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哦!”陈恩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倒霉就倒霉的在那个该死的刘千户了,卫里查出来他是奸党一脉,这种人,有这种罪责,就该立刻抓去典刑,可他胡乱攀咬了好几十号兄弟,其他的兄弟有没有问题,我不清楚,但是我钱小六可以拍着胸脯对天发誓,这种事情,小六从来没沾过边!”
“那刘千户在哪里!”陈恩明白了,这是受人连累了,当然,以他对钱小六的了解,这货没心没肺,最大的野心也就是做个百户,说他勾结奸党,他是肯定不信的。他沉吟了一下,转头对着钱贵问道。
“原第三千户的刘千户!应该也是送到咱们这里来了的吧!”
“大人,刘千户瘐毙了!”钱贵低眉顺眼的说道,见到陈恩有些疑惑,又低声解释道:“被庾毙了!”
关在牢狱里的人因受刑或饥寒、疾病而死亡,叫做庾毙,不过,这“被”庾毙,显然就有些说法了,陈恩微微点点他,表示明白了,反正就是争权夺利那一套,这刘千户大抵是其中的一个牺牲品而已,这种事情,钱贵一个小小的诏狱百户,的确是没胆子随便打听。
“这钱小六的事情,本官需要找谁,才能让他无事!”他有些不清楚的这里的流程,或许,他还有些不清楚自己的职权的多么的巨大,这才有这么一问。
“大人,能管到这诏狱的,除了皇上,就是